琉璃罩里的男人

吳淡如

“我今天來，是有話想要跟你聊聊……我老公……”小湘的樣子大概就是所有華人婆婆最喜歡的好媳婦，但身為美女記者的她素來敢拼，不怕吃苦，水里來火里去的，在業界口碑極佳。

“我先生前不久……有個投資方案找你，對吧？”

“喔，對呀。他告訴你的？”

“不是。是有人聽到，輾轉告訴我的。”

她的臉色黯淡了下來：“他什么都不告訴我……”

“啊？”我想，怎么可能？在人前，他們是一對非常默契的夫妻……

“我是來勸你不要投資的。”她說，“因為我的壓力很大！你跟我比較熟，如果你投資了，那么……萬一怎么樣，我也有責任……我很認真地找他談過，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老是會笑笑，然后打馬虎眼說，好老婆，你別擔心，無論怎樣我都有得賺……他就是想把我糊弄過去，但我不笨，我反而更擔心……我們婚前說好的，財務分開，每月各匯生活費到共同賬戶，但是，我真不知道他到底還有什么資產和負債……我投資過他的一個項目，也曾問他回報如何？他說還沒到回收期。最近他又說要跟朋友去緬甸和柬埔寨投資，到底投多少，朋友是誰，我也完全不知道……”

我想，如果有這種老公，女人也一定很惶恐。我只能跟她說：“你放心，我本來就沒有打算真投資。”

這種男人，遇到誰都能說出漂亮的話，既禮貌又貼心，所有的話語都是四平八穩的，再不高興也從不爆粗口、不傷人，再不贊成也不出言反對。他的確八面玲瓏，但唯一讓人感到遺憾的是：如果言語那層華麗的包裝紙被剝開，他真正的聲音與意見就會消失不見。

面對這樣的投資伙伴，你說得再久也無法深入他的心。他端坐在玻璃罩里，而罩里煙霧彌漫，我只能看到他隱隱約約的微笑。這樣的人雖然脾氣好、有禮貌，有的也很優秀，但相處起來讓人覺得累，也無法讓人有推心置腹的感覺。

小湘來找我時，肚子里懷著第三個孩子。家庭負擔越來越重的她，對這樣的枕邊人感到茫然。這也難免，她的幸福里懷著很大的憂慮。想來，真性情的男人有喜、有怒、有好、有惡。這些會把某些討人厭的習慣攤開來的男人雖不玲瓏，倒也還可愛。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