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誰

咪咪方

我老覺得爺爺有點怕爸爸（王朔）。爸爸一在，他就緊張。他倆較了很多年勁，從我記事起他們倆就在飯桌上吵架。后來爺爺拍不動桌子了，爸爸就跟奶奶吵，奶奶不管說什么他準諷刺她，到我離開那個家離開北京去美國時他們還在吵。但奶奶已經明顯吵不過爸爸了，飯桌上最后往往是爸爸一個人的慷慨陳詞，非得我出面制止他。

我一開口，全家人就笑了，爸也笑了。爸對我是永遠的好脾氣，話頭上雖然也不讓我，但不是那種不許人講話拿口氣聲浪壓人的。爸看我的眼睛是溫存的，欣賞的，我對他突然一言以蔽之，他比誰都高興，跟旁人一起大笑。這時媽媽就說：“這種人只能讓他女兒治他。”

我那時還不懂爸爸和女兒的關系，每次飯桌上的戰爭都是由我來擺平，不免沾沾自喜，一次我當眾宣布：“咱們家數我威信最高。”遭到全家人的哄堂大笑。

爸爸捏著我臉蛋說：“胖妞，我是讓著你，你還挺臭美，就你那兩下子，想說過我，還得練呢。”從此我這話把兒就算落我爸爸手里了，放學一見我扭搭扭搭進門就說：“咱家威信最高的回來了。”

爸爸對我說：“咱家不是你小學的班集體，你說話大家愛聽是因為全家人都喜歡你，因為你是咱家的開心果，以后出去可別說自己在家威信高了，叫人笑話。”我聽了爸爸的話也臊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