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的英雄
W:顧青安
1
唐汀的英雄是齊天大圣,唐可的英雄是唐汀。
我和唐汀是一個爹娘生的,他大我五歲。據說我媽在懷孕的時候就問唐汀:“你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啊?”
然后他說:“弟弟。”
大人們都很驚訝:“為什么啊?”
“因為可以幫我打架!”
可是我又不是孫猴子,不會打架,不會七十二變,最關鍵的是,我媽給唐汀生了個妹妹!
據說這廝在醫院瞄了一上午,等外婆出來就問:“男的女的?”
我外婆高興地說道:“你媽媽給你生了個妹妹呦!”
然后他一臉嫌棄:“女的啊……”然后居然跟隔壁家小男孩去踢足球了。
這樣的結果直接導致,別人說的第一句話都是爸爸媽媽,我卻喊的是哥哥。
從小我就是他的跟屁蟲,他走哪兒我哭著喊著也要去,他就會把一個球扔到遠處,讓我去找回來,自己一溜煙兒就跑了。
可是我又不是狗,干嘛老讓我去找球玩兒。
然后我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大哭:“哥哥……哥哥……”
唐汀往外走的雙腿突然停下來,愣了半晌,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然后扔掉手里的足球,跑過來抱著我……
后來唐汀跟我說:“那一刻,好像有些東西變了,他有些明白,妹妹這個東西是個人類了。”
我一陣惡寒。
2
上天賦予他的第一項技能就是——如何用高智商碾壓我。
當我還在跟隔壁家小姑娘為了一根手鏈大打出手的時候,唐汀的玩具已經是各種燒杯試管和安培表了;我還在吃力地背誦乘法口訣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分析白細胞每秒會以多少的速度吞噬細菌了;我的周末時間是跟小朋友們跳飛機格,他已經在陪退休教授下圍棋了!
這家伙從小到大根本不寫作業,結果拿了全國五個科學競賽一等獎,其他學科類獎簡直不計其數,獎狀貼滿了整整一面三平方米的墻壁。
長大后一路扶搖直上,不出意外地去了清華!
如果你們覺得有個很牛的哥哥是件很爽的事情,他可以幫你補習功課做作業,考試前劃重點等,那就大錯特錯了。
其實這感覺糟透了!
我在班級也算尖子生了,老師們還一直夸我很聰明。可是在他面前,我時時刻刻覺得自己是個24K笨蛋。
我在別人面前還是很傲嬌的,可是為什么在他面前我只能走呆萌路線,總覺得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愛拿我們一起比較,可是后來慢慢就不比較了。
因為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關于以上的這些,我只能懷疑,我根本不是親生的!
某日我問我媽這個問題:“難道我是你抽獎抽回來的嗎?”
我媽笑著說:“你這情況頂多算買一贈一!”
我淚崩。
3
盡管我們的智商是永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相親相愛、相互吹捧。
我上三年級的時候,因為爬到椅子上去拿電視遙控器,唐汀剛好將一壺燒開的水放到了椅子下,猝不及防間,我將整個腳丫子都塞了進去。我疼得哇哇大哭,送到醫院的時候大夫說需要將損壞的肌膚都刮掉,唐汀當場就愣在了原地。
看著大夫一刀一刀地刮,我疼得呲牙咧嘴。
唐汀扭過頭去不看我,我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執拗地不肯回頭。
我說:“哥……”
我這么一開口,他就心軟了,他蹲下來仔細看我的傷口,心疼得直掉眼淚。
那是我印象中唐汀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他的肩膀不停地抽搐,壓抑著不出聲,表情里是說不清的憐惜和懊惱。
后來唐汀跟我說,他只恨當時為什么去拿遙控器的不是他自己,為什么被燙傷的不是他自己。
后來傷口恢復出院后,因為還不能下地,唐汀便一直背著我上下學。
我記得很清楚,趴在他身上的那種感覺。
沒有了毒舌的他,不肯再耍嘴皮子的他,自責沒有保護好妹妹的他,突然變得那么柔軟脆弱卻又溫暖美好。
4
人丑就該多讀書。
過生日的時候,唐汀給我買了一雙粉色的涼鞋。我卻執意不肯穿,怕露出腳背上丑陋的傷疤。
“你覺得這件事很丟人嗎?”他問我。
“恩,徐麗然會嘲笑我,她前段日子還說我走路很丑,像鴨子。”
他轉身走了,不一會他過來找我,我一看,他腦門后赫然扎了一個小辮子,還綁著我那條紅色的草莓頭繩。“好笑嗎?”他氣鼓鼓地問我。
“很好看啊,英俊瀟灑!”我揶揄道。
“那好,明天你穿這雙鞋,我就這樣子去學校!”他將鞋遞給我。
第二天,我穿上了那雙粉色涼鞋,猙獰的腳背那么顯眼,路上看見同學我嚇得差點跑回家,唐汀生拉硬拽地把我扯了回來。
唐汀就這樣拉著我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教室,當然還有他頭頂的那顆小草莓。
路上碰見徐麗然,她看見我的新涼鞋冷哼了一聲。
“喲,這么丑還敢出來見人。”
“腳丑總比臉丑好!”唐汀冷笑。
徐麗然被一句話堵回來,臉上彩虹變換。
唐汀拉著我就走,末了突然轉過身補了一句。
“聽唐可說,你數學測驗28分啊,真是……人丑就要多讀書,明白嗎?”
我哈哈大笑,心里開始同情徐麗然了,毒舌唐汀,隨便噴兩口口水,都是劇毒無比,一招斃命啊!
唐汀扎辮子的事在學校沸沸揚揚,這是后來他的好哥們澤然告訴我的。
“你不知道啊,他一進門,我就看見他腦門上那顆草莓……差點笑死我……”他講得唾沫飛揚,我卻聽得悲傷。
那時年幼的我尚不知,為了維護我那點可憐的驕傲和自尊心,唐汀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唐汀一直說他是那只上山下海的大圣,妹妹是他腦后那根金色的發啊!
為什么啊?
他說他是要帶著我走遍人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