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偷碑

李開周

練習毛筆字的同學可能都聽說過，宋朝有四大書法家，他們分別是蔡襄、米芾、黃庭堅和蘇東坡。在書法史上，這四個人被并稱為“宋四家”。

講書法，蔡襄應該是最牛的，連宋徽宗都心悅誠服地夸獎蔡襄的書法是“本朝第一”；講文筆，蘇東坡應該是最好的，他的《前赤壁賦》和《后赤壁賦》膾炙人口，現在的語文課本上還能讀到這些作品；講遭遇，黃庭堅應該是最慘的，早年喪父，跟著舅舅長大，一輩子沒當過大官，后來還被流放……如果講性格呢，那肯定數米芾最有特點。

北宋有個大奸臣叫蔡京，家里收藏了很多古玩字畫，米芾天天去，臨摹，搞得蔡京煩了，將大門一關，不讓進屋。米芾卻不死心，“唯繞屋狂叫而已”（《過庭錄》），守在人家門口不走，還繞著屋子轉圈，一邊轉圈一邊大叫，直到蔡京開門為止。

蔡京有一個兒子叫蔡攸，花了很多錢買到一幅王羲之的書法真跡，米芾聽說了，請求觀賞。蔡攸不愿意給他看，他竟然從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對準自己的心口說：“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死在你面前！”蔡攸只好將那幅書法拿出來讓他一同觀賞。正觀賞到興頭上，米芾突然將書法卷起來，往懷里一塞，推開窗戶就往外面水坑里跳。蔡攸大驚，問他要干嗎，他哭喪著臉說：“生平所蓄未嘗有此，故寧死耳。”（《獨醒雜志》卷2）我收藏了那么多字畫，沒有一件比得上這件，我活在世上還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算了。蔡攸哭笑不得，只好將那幅書法贈送給他。

還有一回，米芾在湖南某寺廟見到一座唐朝的古碑，古碑上刻著巴掌大的顏體字，米芾越看越喜歡，半夜趁和尚睡熟，將那座碑挖了出來，飛速背到船上，連夜開船逃走，準備運回自己家。和尚一覺醒來，發現古碑不見了，一猜就是米芾偷的，趕緊去報案，“官為遣健步追取還。”（《鐵圍山叢談》卷4）地方官派出“警察”，用最快的速度趕上米芾，又把古碑追了回來。

如果讓我評價米芾這個人，我覺得可以用六個字概括：既可敬又可恨。他的書法可敬，他的人品可恨。我的意思是說，藝術造詣跟個人操守不能畫等號，一個有著很高藝術造詣的人在道德問題上并不一定盡善盡美。

選自《深圳特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