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兩色風景
床單上的圖案
文/兩色風景

夜深人靜了,熊還在兔子家玩著撲克。
貓頭鷹叫了第一聲時,熊才猛然驚醒:“不好了不好了,太遲了。我該回家了。”抓著好牌的兔子意猶未盡:“再來一局,再玩一局吧。”
“不了不了,我得走了。”熊邊說邊打開門,屋外的黑暗一下子涌進屋子。
“這么晚了,我看你還是別回去了。”兔子擔心地說,“今晚你就住在我家吧。”
“我很高興你這樣邀請我。但是今晚該怎么睡呢?”熊為難地說。
“我的床很大,讓給你睡。我在地板上鋪被子就行。”兔子說,不等熊表示不好意思,她不由分說地補充,“就這么說定了。去刷牙吧。”
兔子的床的確很大很大,因為原本就是熊幫她造的。當初熊忍不住參照了自己的身材標準,后果是造出的床對兔子而言像船。兔子可以連續在床上打好幾個滾也掉不下去。
熊睡在仿佛量身定做的床上十分愜意,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床邊打地鋪的兔子聽著熊如雷的鼾聲,受不了地把自己的耳朵擰成一個結。
熊的睡相很差,這點在陌生的環境里發作得尤其厲害。臨到早晨時,熊翻了一個聲勢浩大的身,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不偏不倚地,將睡在地板上的兔子壓了個正著。
熊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他起來后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好意思,怎么能在人家家里睡得這么遲呢?
“兔子,兔子。”熊輕輕地喊,屋子里沒有兔子,熊聽不到她的回答。完了,兔子一定是生氣了。想到這里,熊更加羞愧了。他開始笨手笨腳地疊起被子來,試圖討好兔子。
熊整理好了床鋪,然后開始收拾腳邊的地鋪。熊想自己居然能睡到侵略兔子的地盤,難怪兔子要生氣。
折床單時,熊發現上面有一個圖案。他定睛看了看,那圖案竟是兔子。熊咧開嘴笑了:“真棒,真像她!”
熊又怎么知道,那圖案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兔子!她是被熊半夜的泰山壓頂給活生生壓進床單里去的!
此刻,床單上的兔子也醒過來了,眼冒金星的她,很快發現自己就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現在的她是床單上的圖案了。圖案又怎么能隨便動呢?
兔子回憶著自己變成圖案的始末,一切都是熊的責任!兔子忍不住就想狠狠罵一罵這可恨的熊,然而圖案又怎么能夠說話呢?
兔子正為自己該如何恢復原狀而苦惱,熊已經捏住床單的兩角,用力地抖動起來,兔子頓時感覺翻江倒海,就像一條正遭受大風大浪侵襲的小破船似的,要不是圖案沒法吐,她肯定要當場作嘔了。
“慘了。弄臟了。”兔子聽見熊自言自語。熊抖床單抖得太用力,結果把花瓶碰翻了,濕了好大的一塊。
“兔子不知道去哪里了。”熊惶恐地想這種情景被兔子看見了該是怎樣的大發雷霆,“我得在她回來之前把床單晾干!”
熊扛起床單跑到屋外的草坪上,在兩棵樹中間拉起了一根繩子,然后將床單掛了上去。做這件事之前,他還用力把床單潮濕的部分擰了又擰。
身為床單一分子的兔子被熊給擰得齜牙咧嘴,“你這頭殺千刀的熊,看我回頭怎么收拾你!”兔子氣鼓鼓地想。而熊此刻想的是,兔子怎么還不回來呢?
熊傻傻地蹲坐在床單的旁邊,與兔子一起曬著太陽。偶爾會有春風把床單掀到熊的身上,熊覺得很癢癢,就會一邊笑一邊把床單重新展平。
“笑笑笑,回頭要你好看。”兔子滿腦子是暴力念頭。
這時,愛嚼舌根的松鼠抱著一顆核桃跑了過來。
“你好,熊。”松鼠打招呼,“你在兔子家門口干什么?”
熊說:“兔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在等她回來。”
“兔子就是這樣的,經常忘了家里的客人,而只顧自己玩得高興。”得知兔子不在,松鼠嘰嘰嘰地說道。
“這床單是兔子的?”見熊不吭氣,松鼠主動找話題。
熊點點頭。
“不用問一定是她讓你幫忙晾的吧?兔子這家伙就是懶,能支使別人的時候絕對不出力。”松鼠深刻地指出。
熊繼續不吭氣。松鼠又再自顧自說:“兔子還很小氣呢。那天我問她借一把蘑菇煮湯,她愣是沒肯給我,還推說已經吃完了,其實我知道她還有剩余的。”
然后,松鼠轉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熊:“熊,聽說你是兔子最好的朋友,真是辛苦你了。”
床單上的兔子臉都氣歪了。
“啊。”熊突然站起來,頓時松鼠的身高只到熊小腿的三分之一,熊跺了跺肥厚的腳掌,松鼠被震得跳了好幾跳。
“沒事的話請你走吧。”熊說,“你說得沒錯,我是兔子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我的朋友。”

松鼠悻悻地跑了。核桃也沒拿。
熊卻顯得意猶未盡,他一腳踏碎了那顆核桃。
床單上的兔子看著熊生氣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什么脾氣也沒有了。
可能是曬了一天的太陽,床單變得柔軟蓬松。蓬松著蓬松著,就把兔子從平面圖蓬成了立體。兔子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變回來的了,只記得當她重新站在草地上時,天已經黑了,而一直在等她回來的那頭熊正把腦袋埋在膝蓋里,呼呼大睡。
“熊,熊。醒醒。”兔子敲敲熊的腦袋。
“你回來啦。”熊拖著口水說,“對不起,我把你的床單弄濕了。”
“不要緊的,熊。”兔子溫柔地說,“進屋去吧,我給你做你最喜歡的蜂蜜松餅。”
“真的嗎?太好了。不過今晚我可得早點走。”
“沒關系,太晚的話,你仍然可以睡我家。”兔子說,“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