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嶺豹子下山

文/劉德璽

邙嶺豹子下山

文/劉德璽

1

順子去邙嶺下的河灘里放牛，讓豹子盯上了。他無處可逃，哧溜哧溜爬上大柳樹。

豹子走出山林，一步步逼近河灘上的牛群。豹子皮色斑斕，眼冒兇光，身上的金錢花斑越來越清晰。花花牛母子嚇得渾身打顫，黃牤牛哞哞嗚咽。黑犍牛不愧是個牛王，它哼了一聲，很快穩住牤牛和母牛的情緒，三頭牛立刻昂首挺胸，擺好威武雄壯的牛角陣。花花牛的兒子歡歡從驚恐中鎮定下來，悄悄地躲在媽媽的屁股后面。

牛陣壁壘森嚴，豹子不敢輕舉妄動，走走停停，放慢了步伐。這時高大威猛的黑犍牛朝豹子猛一揚角，大吼一聲，好像在說：“你來吧，我們正等著你上門哩。”豹子悄悄繞到牛群后面，張開大口向歡歡撲去。花花牛掉頭一擋，小牛躲過一劫，可是母牛的肩頭讓豹子咬掉一塊肉，鮮血淋漓。黑犍牛和黃牤牛立刻轉過身，昂首挺角，威風凜凜。豹子只能躲在近處的草叢中等待進攻的機會。

黑犍牛大叫一聲，黃牤牛仿佛接到出征令，跳躍而出，像黃色的旋風刮向密密的葦林。豹子望而生畏，馬上去追趕黃牤牛，它不依不饒，眼看快撲到牤牛身上了。

樹上的順子緊張萬分，只要豹子縱身一躍，可憐的牤牛非傷即死。當牧童的責任重大，咋向村里交代呢？再看那牤牛，輕輕一跳，從草灘小路跳上葦林邊的田埂，輕輕叫了幾聲，引誘豹子前來。好肥的大牤牛，分明是一團香噴噴的鮮肉。豹子禁不住誘惑，垂涎三尺，“呼——”一聲撲了過去。天呀，豹子和牤牛都不見了！黑犍牛得意地長吼一聲，領著花花牛母子逃走了。牛兒常來河灣吃草，熟悉道路和地形。豹子上當了。

可憐的豹子撲空了，從田埂上一滑，哧溜一下子，陷進長滿水草的泥沼里。豹子一陣掙扎，拖著滿身黃泥爬上岸，變成笨拙的大泥豬了。它又惱又恨，氣呼呼地朝大柳樹沖去，一心要拿樹上的人泄憤解氣。

豹子抖掉身上的泥巴，像只麻利的山貓往樹上攀爬。危險！這家伙爬上柳樹了，呼呼地噴著粗氣，離順子越來越近。難聞的腥臭味已經飄上來了。順子只好不停地往樹頂的枝杈上挪動。

豹子狡猾兇狠，摟著樹枝拼命搖動。黃黃綠綠的柳葉、枯枝紛紛落地。順子惶恐不安，抱緊樹枝，人像蕩秋千一樣上下擺動，忽高忽低，左右飄蕩。“咔嚓”一聲，樹枝斷了，順子掉了下去。豹子快樂無比，一聲歡叫跳下柳樹，“嗚嚕嗚嚕”地咋呼著，一心要尋找可愛的人肉團團。它饑腸轆轆，真該飽餐一頓了。然而，人卻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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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哪里了？原來機靈的順子趁勢往前一跳，落在樹旁的干草垛上，深深地陷了進去。豹子轉來轉去找不到人，急得嗷嗷大叫。順子在草窩里屏聲息氣，不敢動彈。河灘里太危險了，他想起王老師的忠告——

早晨，他趕著牛群出村不遠，看見王老師手執鋼锨在路邊的田里排水澆菜。機井房的抽水機“嘭嘭”地響著，噴著白花花的水柱。聽說順子要去河灘里放牛打工，掙錢攢學費，他連聲夸獎：“好勤勞的孩子。河灘西臨邙嶺北依黃河，是天然的綠色牧場。可怕的是，有時候豹子、野豬會下山尋找食物，一定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唉，真是被王老師不幸言中。

糟糕，豹子聞到人的氣味，開始向高高的草垛跳躍、攀爬。草垛太松散了，一次又一次，它剛剛抓住草垛的邊沿，便隨著干草稀里嘩啦滾到地上。順子聽到動靜，料定豹子難以上來，索性站起身，遙望四周，暗暗琢磨出逃的辦法。突然，他發現高大的黑犍牛在葦林里徘徊，正朝草垛這兒張望哩。

豹子看見草垛上的人，改變了戰術，“噌噌”幾下，爬上大柳樹，向下面的順子咆哮。順子提心吊膽，生怕豹子跳上草垛，那時候一切都完了。他才是個十三四歲的初中生呀！這時，順子抄起草垛上的槐木棍。棍子有兩米多長，是牧羊人壓草垛用的。生死攸關之際，順子不敢松懈大意，目不轉睛地望著樹上的豹子。豹子的目光綠幽幽的，像鬼火一樣可怕，也在盯著即將到口的獵物呢。

3

人獸對峙，豹子勝券在握。它再也等不及了，張著血盆大口，“嗖”一聲跳到草垛上。奇怪，順子并沒受到傷害，而豹子卻滿嘴噴血，“啊嗚啊嗚”慘叫著，連滾帶爬掉到地上。原來順子太有才了，臨危不懼，將槐木棍戳進豹子的嘴巴里了。

豹子開始復仇，忍著疼痛銜咬撕扯草垛根部的干草，它口爪并用，很快在垛底掏出個窟窿。風兒吹來，草垛搖搖晃晃。順子十分恐慌，將小拇指一鉤，“咻——”吹出的口哨響徹四野。一陣狂風吹來，草垛終于倒了，豹子快活地撲上去。然而，亂蓬蓬的草堆里怎么也尋不到那個大活人。原來，口哨聲喚來了黑犍牛，它風馳電掣一陣跑，像朵烏云隨風而至。在草垛將倒未倒之際，順子騰空落下，騎上黑牛揚長而去。

豹子吼叫著追了上去，一心要把牛背上的順子撕扯下來。在廣闊的綠野上，黑犍牛和豹子比起賽跑，“呼呼呼，呼呼呼”，活似兩股旋風。在這關鍵時刻，黑犍牛猛一扭頭，鋒利的長角將追趕的豹子頂了個四仰八叉。順子的身子一歪，差點掉下去，他立刻抱緊牛的脖頸。此時此地，只有黑犍牛的背上最可靠，那里是他的安全島。

豹子哪甘心失敗？奮起直追，往前一撲，死死摟住黑犍牛的屁股。這一招太厲害了，拖得黑牛幾乎邁不動腿，順子成了豹子的嘴邊肉。只要豹子猛伸一下脖子，啊嗚一聲，人便成它的美味了。

突然，噼里啪啦一陣響，一串爆竹在豹子身上開花了。幾個天地炮震耳欲聾，“砰砰”響著冒出團團火光。豹子身上火燒火燎，又熱又疼，皮毛的焦糊味四下彌漫。豹子放開黑牛，惡狠狠地向來人撲去。

4

燃放爆竹的是王老師！他扛著鋼锨從田里回村，小牛歡歡迎著他直往花花牛身邊跑。王老師瞧一眼花花牛身上的傷口，斷定河灣里出現了野獸。王老師撿起過年剩下的爆竹，匆匆忙忙奔來。

王老師手持鋼锨來回招架，將豹子趕跑了。他受了傷，左肩膀上鮮血如注，上衣都叫豹子抓破了。順子得救了，馬上從王老師手中取過鋼锨，說：“豹子受傷了，咱去把它弄死，不然它還會傷害人畜的。”

“危險，快回來！”王老師忍著傷痛追上順子，一把奪過鋼锨，觀察一下不遠處的豹子說，“這是一只雌性華北豹，華北豹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千萬不能打死。”順子說：“它鬧騰了半天，還沒吃東西哩。”王老師說：“它的乳頭長長的，山上一定有嗷嗷待哺的幼崽。它產后虛弱，不然，黑犍牛可不是它的對手，咱倆都難活命。”恰巧，路邊的草叢里竄出一只野兔，王老師手起锨落，一鋼锨扎傷野兔，抬手扔給豹子，說：“它沒吃飯，怎么回去喂奶呢？”豹子又累又餓，失去了剛才的兇猛，幾口就把野兔吃完了。它回過頭來，感謝地望一眼王老師，立刻邁步上山，急著去給幼崽們喂奶啦。

王老師說：“豹子的數量一旦減少，損害莊稼的野豬就會泛濫成災。豹子是野豬的天敵，是維持邙嶺生態平衡的重要環節。”順子忽有所悟，說：“有了豹子，村上才能豐產豐收。我們還要對豹子適當保護哩。”說話間，順子媽從村中趕來，一把摟住順子，說：“你可把爸媽嚇壞了，快謝謝王老師。”媽媽看著王老師身上的傷痕，難過得直掉眼淚。王老師毫不在乎，說：“豹子只是在皮膚上撓了一把，過些天就好了。”一旁的牛群哞哞大叫，順子親切地拍拍黑犍牛，說：“你和黃牤牛都立功了，快領頭回去，還要為花花牛治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