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守門員

文/海水焰 圖/sleeping

超級守門員

文/海水焰 圖/sleeping

一

瘦司令特想參加足球隊。他是我最好最特殊的朋友，我得幫幫他。我想好了一肚子的理由，才去找常曼老師。常曼老師正在填寫表格，頭也不抬一下，“有事兒？”

我突然有點兒緊張，一下子忘了半肚子理由，開場詞也沒想起來，只好從半截說：“他比我高，他還比我跑得快，他想參加足球隊。”

“他是誰？”

“司，嶺。”我說得特別清楚，怕老師聽成“司令”。

“不行，膽子太小，還有點兒瘦。”

“不小不小，他敢抓螳螂，螳螂可是會撓人的！”其實瘦司令不但擒住了那只想從我們眼前飛過的綠家伙，還表演了接樹葉、抓蝴蝶、撈蚊子，他真的很特別。我不能全告訴教練，怕他會胡思亂想，“我敢打賭，他比大劉跑得快。”

“除了跑得快，還得有技巧。”

“有技巧有技巧，上次的傳球測驗，他通過了！”

“那也不行。”常曼老師繼續填寫表格。

“你不能扼殺小孩子的熱情，他喜歡足球，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萬一耽誤了，你后悔都來不及！”我學著爸爸的口氣很大聲音地說，我爸爸就是這樣說服媽媽的，媽媽老怕我被別人踢骨折。

常曼老師終于抬起頭來，瞪著我，“我現在很忙，今天先讓他參加一次。”然后他嘆了口氣，看著剛寫上的“后悔都來不及”，換了一張新表格，重新填寫。

“老師，你應該用鉛筆。”

常曼老師點了點頭，卻繼續用鋼筆寫。

二

我們學校有三個體育老師，剛剛好，一個足球隊一個。

六年級隊的教練經常說：“現在不努力，賽場徒傷悲。”所以他們從下午第四節課開始，一直訓練到第五節課結束。

五年級隊的教練喜歡濕漉漉的清晨，于是他們在早讀課前加了一節訓練課。前一陣子，住在學校附近的老奶奶們來學校抗議，她們說以前只有賣豆漿的吹哨子，現在學校里也吹，全亂了套。

下午第三節課是我們的訓練時間，每次我們都等上好一陣子，常曼老師才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們常做些想做的事情。有一次，我們拆了一個皮卷尺，因為米米特想知道它會有多長。小壯和大劉幫著拽了拽，像拔河那樣，皮卷尺就再也收不回去了。還有一次，我們踩壞了學校唯一的電子秤，因為大劉問：“全隊的人會有多重？”我們費了好大勁兒，才站上去六個人，電子秤“咔嚓”一下就裂了。即使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常曼老師還是老遲到，但他禁止我們再動體育器材室里的東西，包括足球！因為昨天，我們拿出了所有的足球，每人分了一個，決定一起踢出去，看誰踢得遠，結果砸倒了常曼老師。這不能全怪我們，我們把球踢出去以后，才發現他走過來。

今天，常曼老師竟然沒遲到！他一個勁兒地念叨時間太緊，轉頭看見了瘦司令，愣了一下說：“下次，你要穿足球鞋。”

“不行！”所有的人都看著我。他們不明白瘦司令只能穿絕緣皮鞋，不然會出大亂子。

“沒說你，”常曼老師走到瘦司令面前，“最好穿足球鞋。”

“他沒有!”所有的人又都看著我。

常曼老師皺起眉頭，右手掐住下巴，結果他讓我們比平時多跑了一圈！跑到最后一圈時，我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嘴里充滿血腥味，我的牙好像都松了。我挺擔心自己會變成無牙怪，使勁地閉著嘴。

常曼老師又皺起眉頭，右手掐住下巴，“嗯，瘦司令的體能挺好。”

“他叫司嶺。”大劉呼哧呼哧地說。

“你們不是叫他瘦司令嗎？要是你不想叫絕緣司令，明天換足球鞋。”

大家嘎嘎地笑。我拉住瘦司令的胳膊，還沒說話，瘦司令頭也不回地說：“放開我！”

“我有話跟你說！”我更用力地拽了拽瘦司令，扒開他閉著的眼睛，“睜——開——眼！”自從他穿上絕緣皮鞋，我再也不怕他看我了。可是，瘦司令的黑眼球又不見了，正呆呆地看著我！一小股燒焦頭發的氣味飄出來，要不是我比他矮，也許會在腦門上燒出一個洞，變成二郎神。他的魔力又回來了？

“啊呀！”我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頭，十幾雙眼睛驚訝地看著我，“我，我的腿有點兒抽筋，剛才累的。”他們還在盯著我，“頭也不舒服，不能練了。”

“我送他回家吧。”瘦司令站遠了一點兒。

常曼老師見我一直捂著頭，就給我媽媽打了一個電話，然后同意我們一起回家。

剛一出校門，我用我媽媽那樣的口氣說：“你根本不該參加訓練！”

瘦司令大聲地說：“我讓你放開，你還是抓著我。前兩天發現的，誰都不能碰。”

我有點兒生氣，又不是我的魔力失控了，“為什么不能碰你？你穿著絕緣皮鞋呢。”

“我沒必要什么都告訴你！”瘦司令也不高興了。

“你得告訴我！我不該讓老師同意你參加足球隊。”我丟下瘦司令，來到街角的一家小理發店，剪短了頭發，一口氣跑回家。

我一見到媽媽，故意大叫：“媽媽，我剪頭發了！”

媽媽高興地摸著我的頭，還親了親我，說我真乖，比原來帥多了。她一直想讓我理發，不喜歡我留著愛因斯坦式的發型，可爸爸不是說愛因斯坦是個大物理學家、大思想家、大哲學家嗎？

三

第二天早讀時，我捂著耳朵大聲朗讀課文，瘦司令坐在我旁邊，我不想被他打攪，但他還是說話了，“我想參加足球隊。”

“為什么不能碰你？為什么魔力又回來了？”我接著大聲朗讀課文。

“我爸爸說，就算穿著絕緣皮鞋，如果碰到人，還是能吸到地球的能量，魔力就會回來。也不能碰地。”

“真麻煩。你不能學著控制控制？你的姐姐們都能控制好魔力，讓她們好好教教你。你爸爸媽媽不能教你嗎？你不是有魔法書嗎？”我一口氣問完所有想問的問題。

“我和他們不太一樣。巫醫師說我有點兒感統失調。”

感統失調？我猜大概是魔法失調的意思。瘦司令還說他每天晚上都做感統訓練，聽起來和小壯差不多，小壯每天晚上都練小提琴。真麻煩，魔法失了調，還不如沒有呢。

“你別參加訓練了，等吳醫生把你治好了再說。萬一你燒傷了別人，肯定得轉學。”

“是巫醫師。碰到人，我就閉上眼。”

“閉著眼睛！怎么踢球？你還是戴眼鏡吧。”瘦司令的眼鏡能阻擋他眼睛的魔力。

“戴著眼鏡，我沒法看清楚飛快的東西，再說我的眼鏡太重了。我爸爸說我可以當守門員，盡量不碰人，還能發揮眼睛的優勢。”他爸爸可真聰明，但常曼老師說根據他的經驗，瘦司令會是一名優秀前鋒。

接下來，在單人訓練中，瘦司令表現得非常出色，球簡直粘在他的腳上，跑得再快，也不會丟。而在對抗訓練中，他又顯得特別差勁，只顧著躲人，根本沒空看球在哪兒。常曼老師卻總是點著頭說：“反應挺快，挺快，慢慢來，不急。”

四

比賽那天，校長讓我們踢單循環賽。我們圍住常曼老師，大劉代表我們問：“老師，我們都不會單個踢。”

“不是單個踢，是一起踢。我們一起跟五年級隊踢一場，再跟六年級隊踢，他們兩個隊還會踢一場。”

我們和五年級隊踢第一場比賽。快上場時，我發現護膝落在家里了。瘦司令把他的給了我，他不用上場，是唯一的替補隊員。

五年級隊的球員跑得真快，力氣也特別大，他們有一個“閃電前鋒”。他左沖右撞，誰都攔不住，還踩我的大腳趾！不一會兒，他就帶著球去射門了。我們不約而同地喊：“球！”

小壯迎著球撲上去，一下子抱住球，還咬了一大口。我們跑向小壯，去找他歡呼，他卻哭了，嘴上都是血。他磕掉了一顆快要掉的牙，又把牙吞進了肚子。他害怕這顆牙也會咬他的腸子，只好去醫務室，搶救腸子。

未來的優秀前鋒瘦司令替補了小壯，事情變得有點兒糟糕。他從來沒有練過怎么守門，卻成了守門員。“閃電前鋒”又帶著球沖到我們的球門前，又要射門，我們又一起喊：“球！”

瘦司令跳起來，伸手一撈，就把球摟進了懷里。

“太棒了！”我第一個沖到瘦司令身邊，圍著他跑了一圈。

“就算閃電那么快，我也能抓住它。”

“快發球！”我攔住了大劉，可不能讓他去擁抱瘦司令。

后來，我們的球總被“閃電前鋒”搶走，“閃電前鋒”也總去射門，反正瘦司令每次都能捉住球，我們根本不用太著急。比賽最終以“0：0”結束，五年級隊的教練非常羨慕我們的超級守門員。

第二天，五年級隊和六年級隊踢成了“0：2”，我們都認為五年級隊太笨。

第三天，我們要與六年級隊比賽，小壯成了唯一的替補隊員，他在場下不停地吵吵，“踢，踢！”

六年級隊跑得更快，力氣更大，他們還有“三劍客”。當然我們沒什么可擔心的，我們有超級守門員。

中場休息時，常曼老師皺著眉頭，右手掐著下巴，使勁醞釀了一下。他讓瘦司令把球直接踢過中線，又讓我們都站到六年級的半場里等著球。我們有時接得住球，有時接不住，都沒關系。就算“三劍客”去射門，也會把球還給瘦司令，瘦司令會再踢回來的。那幫家伙也挺聰明，一射完門，掉頭就跑，跟我們站在一起等著球。大家都擠在六年級隊的半場里，而對面只有一個滿頭大汗的瘦司令。

小壯抬著腳吵吵，“踢進去，踢進去！”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射門的機會，不可能踢進去，除非讓瘦司令直接踢進去。我幫瘦司令撿球的時候，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他說可以試試。

第一次他的力氣有點兒小，球剛剛能過中線；第二次球太低，半路就被截住了；第三次球又太高，一個大個子給頂了回去。裁判說離比賽結束還有兩分鐘！一大幫人更加不安地擠在一起，簡直是一堵人墻，沒有一丁點兒縫隙，真令人生氣。我干脆一個一個地通知，讓大劉他們靠邊兒站站，給瘦司令讓出幾條縫來。然后瘦司令飛起一腳，球旋轉著沖向六年級隊員們，毫不猶豫地穿過他們，緊貼著對方守門員的右腳邊，砸向了球門。進了！球進了，我們贏了。六年級隊的教練氣哼哼地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守門員！快成前鋒了。”他在嫉妒我們，我們有一個超級守門員。

五

我們不是冠軍，六年級隊才是。他們一共進了兩個球，我們只進了這一個，太可惜了。但是我們只能難過一小會兒，還有更重要的事兒等著討論呢。米米剛買了一把帶瞄準鏡的玩具沖鋒槍，他讓我們用閃電般的速度決定誰去他家玩兒，只能去四個人。

“姐姐們不讓我去。”瘦司令小聲對我說。

米米突然躥過來，拉住瘦司令的胳膊問：“你去不？”他可不知道瘦司令有多特殊，他的眼睛有魔力，而且還總控制不好。

“別拉我！”在瘦司令閉上眼睛前，他的目光又掠過我的頭發。一大股燒焦頭發的氣味兒飄出來，幸虧又是我！

我捂著頭頂，清清楚楚地告訴米米，“我們都，不，去！”

我又來到街角的小理發店，又花了三元錢。理發師爺爺說：“這次只能剃光頭，已經兩次了，千萬別再玩火了！”

回到家，就算我說：“踢足球可不是一般的熱，光頭特涼快。”媽媽還是警告我，“以后不要隨便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