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之辨

古詩文中常會出現“江左”一詞。《三國演義》中說“孫堅孫策起江左”；《世說新語》中記載，東晉名將溫嶠很佩服當時的丞相王導，稱贊他是江左的管仲；就連去年熱播的古裝劇《瑯琊榜》里，也有個威震一方的“江左盟”，和一個神秘的宗主“江左梅郎”。那么，你們有沒有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江左”到底指的是哪里呢？

善于積累的同學，可能還會想到項羽的“無顏見江東父老”，以及李清照的名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自西向東流的長江，在下游有一段是向東北方向斜流的，習慣上把這一江段東南岸一側的地區叫做“江東”，而“江左”正是“江東”的別稱。

咦，地理老師明明教的是“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照這么說，“江東”應該叫“江右”才對啊！

其實，這是因為古人觀察方位的角度和我們現在的不同。我國位于北半球，南面光照充足，所以房屋通常都是坐北朝南的。古時候，不但老百姓偏愛南方，國君也要“南面稱王”。現在大家好好想一下，如果我們向南而坐，那么東方是不是自然就在左手邊了呢？

在古人的觀念中，“左”與“東”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因太陽從東方升起，東方象征著生命、祥瑞；相反，西方則與衰亡、兇煞聯系在一起，這樣一來，和東“沾親帶故”的“左”，在喜慶活動中就會比“右”更受歡迎。

不過，除了“喜左厭右”，我國古代還存在另一種截然相反的傳統：“左卑右尊”。這種觀念影響更為廣泛，以至在許多詞語中留下了印記——

古時的平民住在一種叫“閭巷”的街區中，相傳窮人住在閭巷的左側，所以“閭左”就成了貧苦百姓的代名詞。“右”則是達官貴人的標志，皇家貴戚被尊為“右戚”，世家大族也稱“右族”“右姓”“豪右”。官員降職有個委婉的說法，叫做“左遷”，大詩人李白寫過一首叫《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的詩，以此來安慰被貶官的友人。

古人為什么不喜歡“左”，還為它貼上“卑微、偏差、錯誤”等負面標簽呢？

這和我們老祖宗對左右手的偏見有關：人們吃飯、寫字、提東西，多用右手，因為它靈便有力；相對而言，比較笨拙，靈活度不足的左手，就不那么討人喜歡了。

這種心理也廣泛存在于其他國家的文化和語言中。拿英語來說，right（右）有“正確，好”的意思，right hɑnd也指得力助手；而left-hɑnded（慣用左手）或hɑve two left feet（長兩只左腳），則是“笨手笨腳”的同義詞。

由于一定的社會風俗和習慣用語的影響，“嫌左”這一現象在我們生活中依然存在。比如，現實中依然有“左撇子”這樣的說法；在四川等地，人們把想錯事、搞錯狀況說成“想左了”“弄左了”。但我們應該清楚，左右其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左手和右手都是我們的好幫手。只有“左膀右臂”配合默契，才能“左右逢源”，打開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