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叢林中尋找生命的意義
Only if we can understand, can we care;
Only if we care, will we help; Only if we help, shall all be saved.
唯有理解,才能關心;
唯有關心,才能幫助;
唯有幫助,才能都被拯救。
—珍妮·古道爾
珍妮·古道爾
—夢想與勇氣
1957年,一艘名為“肯尼亞城堡號”的輪船從倫敦出發,遠繞好望角進入印度洋,停靠在了蒙巴薩的港口。這艘船上有位冒失的旅客,她在登船前幾個小時才找回不慎丟失的護照,險些錯過了自己的夢想。關于她的夢想,她說:“我被《泰山》的故事迷住了,女主角叫Jane,我十分嫉妒她。”
這個女孩的名字也叫Jane,Jane Goodall(珍妮·古道爾)。
珍妮·古道爾從小受到母親的鼓勵。對動物有極大興趣的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可以前往非洲叢林與動物為伴。也許對于一個年僅八歲的倫敦女孩來說,這種夢想有些可笑,但是母親告訴她:“如果你有真心想要去做的事,就必須做好受苦的準備,并善用機會,最重要的是永不放棄。”帶著這樣篤定的信念,23歲的古道爾在母親的陪伴下踏上了前往東非的旅程,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甚至也改變了黑猩猩的命運。
來到內羅畢后,古道爾拜訪了當地的古生物學家路易斯·里奇,作為當地鮮有的白人群體,他十分賞識古道爾的勇氣與毅力,于是帶著她深入叢林里考察、研究。有時候她的工作就是趴在地下用鎬頭刨土,或是蹲在一個觀測點數個小時記錄數據。里奇不斷地用這些重復性高的瑣事來考驗古道爾的耐心與能力,并日積月累地教授她自然人類學理論和他的科研項目,他有個大膽的想法:可能對于黑猩猩來說,外表溫柔瘦弱但意志力超強的古道爾會是一個可以親近的對象。女性考察員也許更容易近距離觀察黑猩猩的活動。事實證明,里奇的理論是正確的。
1960年7月,古道爾乘小船駛過郁熱的坦噶尼喀湖,到達貢貝。這個環境險惡、人跡罕至之處,是唯一有機會能與野生黑猩猩近距離接觸的地方,古道爾一待就是二十幾年。起初,她這只“白皮膚的猿猴”不招猩猩種群的待見,為了能更靠近它們,古道爾在樹林里露宿,吃猩猩們吃的果子和食物,學習它們的動作,儼然把自己當做一只“母猩猩”。顯然,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從她來到叢林的第十五個月后,黑猩猩們終于逐漸地習慣了這只“白皮膚猿猴”,甚至能夠若無旁人地在她身邊梳理毛發,對她的到來熟視無睹。
在古道爾日以繼夜的潛伏和耐心的觀察下,她獲得了許多關于黑猩猩的重大發現,例如:
制造工具——黑猩猩會使用工具,而非之前人們所定義的“只有人類才會使用工具”;族群戰爭——不同的黑猩猩族群之間會引發戰爭,持續時間可達數年之久;對自然的敬畏——黑猩猩會在見到壯闊的瀑布景觀時自發地表演舞蹈。古道爾相信,這種行為是一種對大自然的崇拜與敬畏,這與人類的情感相似,甚至是早期宗教情感形成的根源等等。事實上,當年珍妮·古道爾的身份只是一個高中畢業的普通女孩,而這些偉大的發現卻讓劍橋大學破格錄取她直接攻讀博士學位。然而,人們的關注點不是古道爾的學術研究,而是對她這個柔弱的女性投來不少質疑的目光——在那個年代,女性在科研領域是一個“弱勢群體”,但她無視了那些鄙夷的眼神,繼續做著自己向往的事業。在追蹤和研究黑猩猩的三十余年間,珍妮·古道爾共有十五項重大發現,還獲得了聯合國所頒發的馬丁·路德·金反暴力獎等多項殊榮。
古道爾把自己的大好時光都留在了叢林,但她并不孤獨。隨著一篇篇論文的發表和一次次學術上所取得的成就,越來越多的人愿意認同她、加入她,這其中也包括她的丈夫。1964年,一名《國家地理》雜志的攝影記者雨果慕名來到了古道爾的營地,與她墜入愛河,一起住進了叢林深處的小木屋,過上了與黑猩猩為伴的日子,并在貢貝森林里誕生了一個新生命——小雨果。后來在她的書《黑猩猩在召喚》中,古道爾寫著:“獻給薇恩(古道爾的母親),路易斯和雨果。”這三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給予了她堅定的力量。
比魯特·高迪卡斯
——尊重與救贖
當然,把青春獻給叢林的女人,不止古道爾一個。自從里奇·路易斯證實了像珍妮·古道爾這樣的女性觀察員能夠更好地接觸靈長類動物后,他開始更多地關注有這方面潛力的女性科學家,于是從那以后,里奇的身邊又相繼出現了兩位杰出的女性靈長類動物學家:黛安·佛西和比魯特·高迪卡斯。
比魯特·高迪卡斯出生于二戰后的德國,小時候隨著家人移民前往了加拿大,后來又去了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生活,她在求學期間對紅毛猩猩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并且在聽聞珍妮·古道爾和路易斯·里奇的演講后深受鼓舞,想前往紅毛猩猩的棲息地——印尼婆羅洲島和蘇門答臘島的雨林對它們進行研究。1969年,高迪卡斯千方百計地說服了里奇資助她的研究,并于兩年后與丈夫一起來到了位于印尼婆羅洲島的丹戎普丁國家動物保護區,在這里開始了她長達十幾年的關于紅毛猩猩的研究。
同古道爾一樣,高迪卡斯接觸紅毛猩猩的過程也十分坎坷。在野生叢林里生活的猩猩們,對“外來物種”十分謹慎,并一直處于“高冷”的態度,但高迪卡斯并沒有因此氣餒,而是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夢想,一如既往地深入研究。在這十幾年間,她不僅得到了許多關于紅毛猩猩的重大發現,還致力于環保事業以及公益事業。高迪卡斯曾在保護區招募了一百三十多名志愿者,每天照顧三百多只幼年的紅毛猩猩,同時也訓練它們掌握野生技能,不把它們當做“寵物”,只是在它們需要被特殊看護的時候給予幫助。當它們成年后,可以獨自面對叢林生活時,管理員們會逐步將它們放生野外,回歸自然。這才是對它們真正的尊重與救贖。
比魯特·高迪卡斯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人,她把最美好的年華留給了叢林,給了這些紅毛猩猩,如今的她已是個頭發花白,身材走樣的老太婆。但在這個“老太婆”的學術生涯里,她獲得了至高的成就,為動物們做出了不計其數的貢獻。印尼政府曾授予高迪卡斯“印尼地球英雄獎”,她是第一個非印尼籍的得獎者。然而她一人的作為仍然無法改變紅毛猩猩的瀕危現狀,保護區外的猩猩數量日益減少甚至接近滅亡,情況不容樂觀,未來的路還很長。
黛安·佛西——癡愛與悲情
除了珍妮·古道爾和比魯特·高迪卡斯,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名字:黛安·佛西。
和其他兩人不同,黛安·佛西的人生充滿了戲劇性的色彩,她的故事還曾被翻拍成電影《霧鎖危情》,入圍當年五項奧斯卡大獎。著名的紀實攝影師托爾戈夫尼克曾說道,黛安·佛西的一生可能會被描述成一個“告誡的故事”或是一個“有啟發性的故事”。這充分說明了她的人生經歷充滿坎坷并具有爭議性,但這并不影響她成為一名杰出的動物學家。
1932年,黛安·佛西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她曾在圣荷西州立大學學習職能治療,后來在肯塔基州路易維爾的一所兒童醫院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她來到東非旅行時與路易斯·里奇結識,她熱情張揚、行事果斷、敢愛敢恨的性格深得里奇的好感,于是佛西在他的勸說下開始接觸大猩猩的相關研究。
佛西真正地進入到森林是1966年。那年她來到東非裂谷帶西支,搖搖晃晃地攀上海拔3000多米的維龍加火山,那里陰冷潮濕,山麓道路泥濘濕滑,她有好幾次扭傷了腳踝,再加上從小患有哮喘,為了研究山地大猩猩,佛西幾乎是搭上了性命。況且在進入叢林之前,她沒有古道爾和高迪卡斯那樣扎實的理論和實踐基礎,只是憑著自己一腔熱情,幾乎零經驗就貿然來到森林企圖接近山地大猩猩,這無疑是個瘋狂的行為。
事實上,佛西來到叢林里的目的不啻于對猩猩的熱情,另一方面是來自她對人類社會的逃避。在《黛安·佛西的悲慘經歷》和《非洲的瘋狂》書中曾描寫到了佛西之前的生活狀態:“她由于身材高大而找不到伴侶,終日吸煙、酗酒作樂。”叢林生活讓她遠離世俗與塵囂,甚至有人曾說,佛西把猩猩們當做自己的伴侶,用一種近乎瘋狂的愛投入其中。尤其是在她發現那只她最愛的大猩猩“蒂吉特”被盜獵者射殺之后,黛安·佛西用一種極端的方式來“報復”盜獵者。“她挑起了一場戰爭。”人們說道。實際上也的確如此,佛西為了打擊盜獵者,組織了反偷獵巡邏隊,貼出了重金懸賞的告示來“通緝”他們,并且讓自己的學生們都佩槍,儼然成了叢林里的“鐵娘子”。
不幸的是,1985年12月26日,佛西在營地的小屋中被利器擊中頭部而身亡,結束了她短暫而又坎坷的一生。人們推測兇手應該是當時的盜獵者,她的學生也曾被列為嫌疑者名單,但因證據不足得以釋放。佛西的死,至今仍是個謎。她的尸體被埋在了她最心愛的大猩猩“蒂吉特”的墓旁,墓碑上寫著:“沒有誰能像她那樣熱愛大猩猩。”
“根與芽”
佛西的死令人感到遺憾,同時也引發了科學界的深思。她極端的處事方式并不是一種正確的、合理的保護大猩猩的途徑,問題的根源不是盜獵者的猖獗,而是一個無法避免的、更深刻的原因——人類貧窮與貪婪。
古道爾說:“我們在環保事業中遇到的最大難題就是——對抗金錢的力量。”
很多時候人們知道“這棵樹不該砍”、“這里的礦不該挖”、“這里的水不該被污染”,但是人們需要生活,需要發展,對于著這些矛盾,古道爾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從問題的最根源開始入手,她游說政府、企業家來投入資金,改善非洲自然動物保護區周圍人民的貧窮問題。她參與旅游地開發,生態區的建設甚至投入教育資源,以增加這些地區的工作機會,讓當地的土著人民不再靠打獵為生,不被盜獵的巨大利益所迷惑,并自發地投入到保護家園、保護動物的工作當中去。這個過程是漫長而又復雜的,但是古道爾愿意去嘗試,只要有希望,哪怕是只有一點也愿意去做。
而對于貪婪,這是所有人無法避免的心魔。圣雄甘地曾說:“這個星球可以滿足人類所有的需要,但滿足不了人們的貪婪。”能夠改變貪婪的,只有正確的教育。現在,耄耋之年的古道爾每年會前往世界各地進行演講,向孩子們傳授有關動物保護、環境保護的知識,還成立了“根與芽”國際環保組織,讓更多的人們參與進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根與芽”一點一滴的努力,正在改變著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