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青少年時代,上世紀的60和70年代,“白相城隍廟”和“白相大世界”,應該說是具有同等意義的,盡管“城隍廟”和“大世界”里面的內容完全不同。只是到了今日,讓人嘆息的是,一處業已凋敝,一處雖仍繁鬧,但也早已舊貌換新顏,全已不是往昔的氣息了。
因為有一段時間住得離城隍廟很近,所以那里是我們小伙伴們的日常生活空間之一。盡管那時候廟已被關掉了,但現在所說的豫園商場地區在彼時都是被統稱為城隍廟的。豫園是要收費才能進的,所以也就和“大世界”一樣,是需要等到一些大日子——比如過節了或者有長輩客人來要去,才能去得的。
城隍與官衙相結合的設置,是明朝皇帝朱元璋的創舉,其意或許不只在信仰制度,更多是為維護皇權而對地方官員所進行的控制,翻譯成當今的話來說,也就是“你在做,城隍在看”。上海自元代設縣,到明代設置城隍廟也就成了縣制的重要組成部分,即所謂的“邑廟”,這才在縣衙的北端有了這個廟宇。而城隍廟地區的商業化,則是從清朝康熙年間開始的,盡管按慣例在廟前當有些廟市的。由于江海關移至縣城的寶帶門(即小東門路)內,于是,一些行業公所開始進駐廟園地區,這些行業的商業交易以及為之配套的服務設施開始集聚起來。在此過程中,豫園也多有變遷,不僅園主更迭,從私人園林到邑廟西園,面積也時而擴張時而收縮,例如著名的湖心亭、九曲橋,原來也系園內一部分,后來才又析出。正是在這種不斷變動中,逐漸形成了以宗教寺廟為核心的集購物、文化、娛樂為一體的縣城內最為主要的公共活動中心。而與其他城市以寺廟前廣場為核心的空間格局不同,這些商業化地區更多地集聚在寺廟的側面和后方,這是由其區位及周邊設施的分布所決定的。
同樣有意思的是,城隍廟本身也由專供“城隍老爺”(秦裕伯)逐漸地轉變為各方神仙聚會的地方,無論是道、佛、儒,不管有名無名,只要能治一方水土、與民生希冀有關,皆可塑像列于廟中,是否符合哪宗哪派的儀軌并不重要,實用至上、極具包容性的市民文化特征也開始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上海開埠后,在上海縣的地盤上形成了“南市”、“北市”(租界)。南市除了十六鋪(在縣城外)的以大宗貨物交易為主的市場及與之配套的服務業外,城隍廟地區就成為名副其實的縣城中心。而且在南北拉鋸中,中式產品、日常用件、傳統手工藝等商業類型更加集聚,民俗化的活動(如廟會、花會等)不斷強化,形成了頗具中國傳統風情的市集之地,及至計劃經濟時代,仍然是各類小商品交易的集中之地。始于上世紀80年代末開始的豫園商場改造,經過幾番騰挪,全然改變了其原有的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