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在上海近代城市發展史上起著重要的作用。而且,盡管其于1943年即已終止,但影響卻是久遠的,直至今日,我們還可親眼目睹到這一時期的物質遺存,還能隱約體會到早已侵入人心的思維和生活方式,更何況發自于海外的“老上海”熱喚起的對于那個時期的“集體記憶”。
上海租界起于1845年設立的英租界,后有法、美分別設立租界。再后來日本及其他歐洲國家也曾要求設立租界,但遭到各方反對,1899年英美租界改為公共租界,未再新設分國別的租界。租界,名義上是租地,但實際上其享有“治外法權”,內部的統一管理和相對于外部的獨立王國,將上海分裂成了多方割據的城市。
在上海的租界中,最為主要的就是英租界和法租界(美租界于1863年與英租界合并為英美租界,自1899年后改稱公共租界,但其中主要的統治力量還是英式的,為方便敘述這里統稱為英租界)。盡管兩租界的統治者同為西方,但制度上的差異也是明顯的。比如,英租界更加的傾向于市場運作和個人主義,而法租界更多地倚重于集權式的國家(政府)官僚主義,這與英國和法國本土上的治理模式有著同源性。而另一方面,租界當局與各自國家政府之間的關系也完全不同:英租界基本上是自治性質的,與英政府沒有直接的緊密聯系;而法租界的管理,人員任命、經費等都由法國政府負責。但在具體管理事務上,比如維持社會治安方面,英租界強大的警察隊伍以英籍僑民或是由英人統領的經過訓練的英國殖民地人士為主,而法租界則搜羅本地力量來實施“以華治華”的策略,這似乎又與兩國政府對租界管治方式的基本體制有所不同。
從租界的建設狀況看,也可以看到不同治理思想和方式的差異。就蘇州河以南的這兩個租界來看,都具有從黃浦江發端不斷向西拓展的特征,但在其內部的組織中卻出現了不同的結果:英租界的建設首先注重于經濟設施的建設,老牌帝國主義拓展海外市場的強勢得到了發揮,由此也留下了之后遠東最大的金融貿易中心的骨架。外灘顯然是其核心,在外灘的基礎上才有了“主街”(main street)式的南京路的向西延伸,但外灘的高樓大廈與南京路上四川路尤其是河南路以西低矮的中國式建筑有著強烈對比。而在法租界,東和西之間、“土”和“洋”之間的對比也是明顯的,但方位正好相反,東部地區是本地化的石庫門、雜貨店、茶館等中國傳統式的設施,而其中心地區——霞飛路(現淮海路)沿線,盡管不是高樓大廈,但其商店、餐館、影院、公寓等等則完全是西式的特征。
從一般的印象上講,英租界在上海的面積大,經濟實力強,主導著城市的意象(比如外灘),對于上海的發展而言也更具有影響力,但詭異的是,我們只聽說過把上海稱為“東方的巴黎”而從未聽說過“東方的倫敦”這樣的說法,盡管把倫敦和巴黎濃縮了來說上海的英、法租界并不一定就有道理,但值得深思的是,對于任何一個城市,到底是什么決定了其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