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瑪麗小姐 圖/星月
1
三年級(5)班的郝平凡最近很煩惱。
煩惱些什么呢?
難道是班主任調走了她最好的朋友,讓一個轉校生做她的同桌?她搖搖頭,不對。
那就是新來的同桌品學兼優,每次上課老師都點他的名字,忽視郝平凡高舉的雙手?她跺跺腳,也不對。
啊,一定是她這次考試的成績又下降了……
不對不對都不對!
別瞎猜了,還是讓她直接告訴你吧。
郝平凡最近很煩惱,因為她的媽媽不允許她改名字。
這事兒還得從郝平凡新來的同桌說起。
郝平凡的新同桌叫作吳超凡,“超凡脫俗”的超凡。
他下能背古詩三百首,上能參加市里的奧數競賽,同時他能說會道,還會拉小提琴,在校級辯論會和文藝晚會上大放光彩,深受各科老師的喜愛。
在郝平凡眼里,就連吳超凡的眼鏡都是那么的不平凡,毫不夸張地說,足足有啤酒瓶的底部那么厚。
而郝平凡自己呢?
語文老師布置的古詩背得磕磕絆絆,數學老師敲著她的腦袋求她開開竅。她的膽子又小,上臺朗讀課文都雙腿直打架……有時候郝平凡會深深地懷疑,像她這么平凡的人,老師真的能記清她的名字嗎?
郝平凡仔細想想自己之所以這么不出色一定都是名字的錯。
看,吳超凡——我超凡,所以他超凡脫俗,猶如天邊最亮眼的星星。
而郝平凡——好平凡,所以她和她的名字一樣平凡,就像地上隨處可見的石頭,灰不溜秋只會礙到行人的路。
以前郝平凡倒不覺得委屈,但自從她和吳超凡做同桌,星光照耀下,石頭越發顯得灰撲撲,郝平凡也越發堅定要改一個名字。
“改成郝不凡怎么樣,或者郝超凡,不讓我改名字的話改掉姓還不成嗎,我要改叫布平凡!”
郝平凡的媽媽一個“板栗”敲在她的頭上:“不準改,統統不準改!”
郝平凡捂著腦門哭泣著跑開了。
2
郝平凡的媽媽不肯給她改名字,因為這個名字寄托了她對女兒深深的祝愿。郝平凡出生不到一個星期,郝媽媽發現自己粉粉嫩嫩的寶寶竟然身患殘疾。
那天她在給小寶寶洗澡,攤開嬰兒總是緊握的小手打上肥皂。她驚訝地發現郝平凡的右手上竟然有6個手指頭。
“1,2,3,4,5……6!”
郝媽媽數了一遍又一遍,不得不承認她可愛的女兒多個指頭。
她連忙把她送到縣醫院,聽著心愛的寶寶在陌生的醫生護士的懷里哇哇大叫,她在手術室外虔誠地祈禱:不求她前路一片光明,但求一生平平凡凡順順遂遂。
也因此郝媽媽每次聽到郝平凡要改個名字都會狠狠給她一個“板栗”。
郝平凡右手的大拇指上至今有一道丑陋的傷疤,是嬰兒時期做手術遺留下來的。她害怕別人歧視她是畸形所以謊稱這道傷疤是燙傷。
聰明的吳超凡才不相信她的謊言,他托舉著自己瓶蓋般厚重的眼鏡像一個偵探一樣發言:“據我所知,燙傷不應該是這樣的疤痕,而且你的傷疤只有大拇指左側的一小塊,應該是……”
“吳超凡你這個大壞蛋!”被揭穿了謊言的郝平凡氣急敗壞,她搶走吳超凡鼻梁上平時寶貝極了的眼鏡,哭著跑回了家。
郝平凡一回家就跑進自己的房間關緊了門。她討厭死吳超凡了,成績好又怎么樣,難道就能隨便捅穿少女的秘密了嗎,如果全班人都知道她是六指的話,一定會非常瞧不起她的,她最好的朋友也會罵她是怪物。
郝媽媽在門外“啪啪啪”地敲門,看到女兒哭紅的雙眼后失去了責怪她的心情。她嘆了一口氣說:“聽說你搶走了同桌的眼鏡,你知道他因此差點摔壞腿嗎!我帶你去吳超凡家把東西還給他,順便和他說對不起。”
“啊?”郝平凡猛地抬起頭,“怎么會?”
3
去往吳超凡家的路上,郝平凡坐在副駕駛上左搖右晃,仿佛屁股下真皮的坐墊上長了尖刺一般。
她是搶了吳超凡的眼鏡,但他也不至于傷到腿吧,這絕對是苦肉計!她越想越生氣,眼淚也不流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不像是去同學家道歉,更像是奔赴戰場。
吳媽媽是個非常和氣的阿姨,她畫著淡妝,一雙大眼在眼線的勾勒下明亮又溫柔。郝平凡本來一臉的雄赳赳氣昂昂,在見到這么漂亮的阿姨后羞澀地躲在郝媽媽的身后。
吳媽媽看到欺負了自家兒子的小朋友,也不生氣,體貼地給客人端上果盤,又溫柔地對郝平凡說:“我家吳超凡正在臥室里休息,平凡你一個人去找他,好嗎?你們小朋友聊你們的,我們在外面等你。”
郝平凡扭捏了一下,走進吳超凡的房間。
吳超凡的臥室和郝平凡的臥室完全是兩個風格,淡藍色的基調,地板上散落著好幾架飛機模型,一側的書架上堆滿了書,不是常見的《滿分作文》而是《自然博物》《宇宙科學》等等郝平凡從不會接觸的課外書。
吳超凡正靠著墻壁坐在臥室靠里的一個角落,聽到門口的動靜直起身來問道:“是誰?”
他瞇著眼睛,雙手倚著墻摸到門邊,腳下時不時被亂放的玩具磕碰到。
“是我,郝平凡。”郝平凡滿肚子的忿忿不平都化作了深深的疑惑:“吳超凡,你看不見嗎?”她扶著他坐到床上,開始聽吳超凡的故事。
4
誰能相信品學兼優的吳超凡其實是天生的弱視,如果不戴上特制的眼鏡連書本都看不清!
別人瞧不起他帶著厚重眼鏡還把腦袋埋在書本里的書呆子行徑,卻不知道他閱讀每一篇文章都是那么的吃力。
因為看不見課文所以要提前在家里背熟每一篇課文,參加數學競賽最怕的不是不會做題而是怕看錯試卷上的數學符號。就是這樣他都不肯向別人示弱,積極參加各種比賽和表演,努力站在普通人中間。
還是吳媽媽找到老師把他調到前排和郝平凡做同桌,不然他戴著眼鏡都看不清黑板!
吳超凡誠懇地對郝平凡說:“我真的很想和新同桌成為好朋友,總是惹你不高興真的很對不起。”
郝平凡在吳超凡真誠的獨白下又羞又臊,她終于也說出心里話:“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我手上的疤是因為六指做了手術后留下的。我沒有不喜歡你,我是嫉妒你,嫉妒你那么聰明,而我卻這么平凡,還有丑陋的傷疤。”
說著說著,郝平凡大哭了起來。
善良的吳超凡早就原諒了她,他撫摸著郝平凡右手上的傷疤:“你看,你多不平凡。還有誰能像你一樣天生六指,我雖然不戴眼鏡就什么都看不見,可是摸到你的右手我就能知道是你。”
他平日里總是被眼鏡遮蔽的眼睛其實遺傳了美麗的吳媽媽,又大又清澈,他睜著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郝平凡,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郝平凡你一點也不平凡!”
等郝媽媽打算帶郝平凡回家時,他們已經在臥室里笑鬧成一團。臨走前吳超凡戴上郝平凡還給他的眼鏡和她相視一笑。
他們心照不宣保守著彼此的小秘密。
郝平凡再也不吵著改名了,她開始跟著吳超凡學習,課前預習,課后復習……
天邊的星星之所以明亮是因為努力借太陽的光,只要努力,路邊的小石頭也能成為璀璨的夜明珠!郝平凡心里暗暗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