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梓銘
天鵝群后面有兩個孤獨的身影,被遠遠地甩在隊伍后面。一只天鵝總是搶先于另一只天鵝半個翅膀,而后者則想方設法改變這種特殊的飛行方式。總是搶先一步飛在前面的天鵝,是一只雌天鵝。緊跟在它后面的是雄天鵝,它受傷了。
當天鵝群看見明亮的水泡時,興奮地鳴叫著沖向水泡,雄天鵝聽到吟唱,舒展身姿,振動雙翅,欲飛到雌天鵝前面。可這動作令它的身體難以承受,像重物一樣急速墜落。雌天鵝劇烈扇動雙翅,想搶先落地,以便讓雄天鵝落在它身上。
雄天鵝總算搶在落地之前,調整好了身姿,即使這樣,它仍像一堆失重的棉絮一樣軟綿綿地趴在土包上。它緩緩睜開雙眼,深情地望了一眼雌天鵝。雌天鵝舞動優美的脖頸,擋住雄天鵝,像衛士一樣守候在它身邊……暮色漸漸籠罩了草甸,喧鬧的水泡也漸漸安靜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雄天鵝身上的傷痊愈了,它總是高昂著修長的脖頸,如同紳士一樣優雅、得體。雌天鵝與它無論是水中暢游、陸地踱步還是空中游弋,總是如影相隨。
夏季炎熱的暑氣還沒有退去,大草甸里出現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天,雌天鵝猛然發現水泡邊緣草叢里的鐵夾,倉促逃離,意外碰翻了鐵夾,多虧一根枯枝夾在兩根鐵弓之間。即便如此,雌天鵝感覺脖頸已經斷了。它殊死掙扎,竟然又碰翻了附近的另一個鐵夾,一頭扎進淤泥里。雄天鵝盤旋于半空中,多次接近雌天鵝,可每一次接近雌天鵝都等于把它推向死亡的邊緣。幸虧老獵人圖坦路過,救助了雌天鵝。
暮秋,天鵝群開始遷徙了。天鵝夫婦卻一直沒有遷徙的跡象。雄天鵝知道,雌天鵝的身子無法勝任千里之遙的遷徙。它要在這里尋覓一個安全、溫暖的過冬之處。
意外再次降臨到天鵝夫婦身上,一只狐注意天鵝夫婦多時了。狐潛伏在茂盛的植被中,這里是天鵝夫婦回巢的必經之處。
雄天鵝在前,身后是三只小天鵝,雌天鵝殿后。狐縱身跳起,直撲三只小天鵝。雌天鵝見狀,徑直撞向狐——以死換取小天鵝的安全。狐準確無誤地伸出尖嘴,頃刻間,雌天鵝修長的脖頸緩緩滑落。雄天鵝目睹雌天鵝倒下,發出悲天憫人的哀鳴。
雄天鵝在天鵝冢守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第四天清晨,雄天鵝帶著三只小天鵝出現在天鵝冢。雄天鵝低頭不語,它沒有能力把雌天鵝帶在身邊,那只有把雌天鵝的靈魂帶上路。
春天里,雄天鵝又回來了,它沒有再回到原來的巢,而是在天鵝冢上筑巢了。
每年遷徙的前幾日,雄天鵝總會在天鵝冢上空長時間盤旋,好像在告訴天鵝冢里的雌天鵝,它要遷徙了,雌天鵝又要孤獨地留下來……
梅冬紅摘自《文藝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