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布丁
我七歲生日那天,她和爸爸舉行了婚禮,是她毀了我原本幸福的家,我恨她。我常常冷冷地看著她,希望她能識相點,遠遠地離開我。可她好像根本看不到我的敵意,總是圍著我殷勤地轉來轉去。
爸爸十分疼愛這個女人,有時還為了她而訓斥我。為了向爸爸示威,上初中后,我選擇了一所寄宿制學校。上寄宿制學校后,我很少回家。她倒蠻殷勤,一周三四次跑到學校來看我。一個周末,她又來學校看我比賽。她遠遠地在操場上喊我的名字。有同學悄悄問我:“韓軍,那人是誰啊?對你可真好。”我想都不想就告訴同學:“那是我家的保姆。”她顯然聽到了我的話。白皙的臉上登時飛過一片紅云,一直鼓掌的手,愕然停在那里,淚水明晃晃地泛濫在她的眼睛里。她的淚光讓我心里有一點窘迫,可是,看到她遠去的背影,我又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
高考后,我放棄了上海的學校,選擇了北京的大學。她問我能不能留在上海上大學。我冷冷地扭頭而去。
一個月后,我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車窗外,爸爸眼睛紅紅地對我揮手,她則揚著白色的絲巾,追著火車跑了很遠。我收回目光,打開隨身攜帶的挎包,那里面疊著三封信。
從高三下半學期開始,我就開始陸續收到媽媽的信。我記住了信封上那個模糊的郵寄地址:北京。這就是高考結束后,我為什么要忤逆爸爸的意愿,堅持選擇北京的大學。
讓人失望的是,等我真的到了北京,媽媽卻沒有出現,但信也沒有間斷。我暫時放棄了找媽媽的念頭,安下心來,更努力地學習……
大學畢業第二年,我將女友領回家,我們準備結婚了。我向他們宣布早就做好的決定:“我的婚禮,這個女人不能出席。我有親生媽媽……”她聽了,掩面而逃。
爸爸的臉因氣憤而扭曲:“阿姨20年來含辛茹苦撫養你……你媽媽不會回來了。”我冷笑著將媽媽的信拿給他看。看到那些信,爸爸愣了。他從臥室拿出一個本子:“你看看,信上的字跡是不是和這個一樣。”我看著那些熟悉的字,正在錯愕,她已經揩干眼淚站到我面前:“因為你一直排斥同我接近,我只好借助這樣的方式同你溝通。”
我蒙了,看向爸爸身邊抽泣的她,那個瞬間,往事襲上心頭。8歲時她帶我學游泳,自己差點被水嗆死;10歲時我被同學打破頭,她瘋了一樣找到那個打架的同學……
我們故鄉,有一種習慣,孩子出生時,媽媽會用櫻桃汁給孩子寫一封愛之書。這些年,我一直遺憾親生母親沒給我留下這樣一封信。但是,如今,遺憾沒有了。
夕夢摘自《情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