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病初步診斷是見了愛情

1

我記得上高中的時候，班里的女孩子偷著談戀愛，開心的時候上課都傻笑，失戀的時候都會去學校院子東頭的理發店剪短發。那時候的愛情，似乎跟頭發的長短息息相關，喜歡你就長發及腰等你來娶我，討厭你就剪短頭發“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叉”。

這大概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定，剪斷了頭發就可以忘記你不想記得的，那些不開心的事。可惜，我偏后知后覺。那天中午，應該是盛夏的中午，我剪了一個平頭，幾乎等同于光頭的平頭。所以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有個同學經過教學樓過道的時候，她指指我的頭，偷偷問我：“失戀了？”

我說：“天熱。”

她笑著說：“頑皮。快說說，你跟誰啊？”

我說：“天熱。”

她依然笑著說：“調皮，快說說，你喜歡誰？”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喜歡你。”

她突然一下子愣了，瞬間臉紅了，真的，那一抹紅，往后我想起的時候，是一片火燒云的晚霞。她站在學校的大門口，問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那是高考結束的那天下午，我說：“你裙子，真漂亮。”

我突然一下子急了，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我說：“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吧？”

她低著頭，嘀咕了一句：“嗯，我知道。然后捂著臉，害羞地跑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我自言自語說：“嗯，我還真的喜歡你。”

她是隔壁班的姑娘，叫丁薇，我們都是藝術生，所以在音樂室里，我倆還是同桌，早上練聲和形體，我常常去得有點晚，我不愛跑早操，我愛睡懶覺，后來，我的桌子上開始多了豆漿和油條。

我猜，你也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對，注意措辭，是喜歡。你喜歡他（她）的一切，聊得來放得開，你跟他（她）在一起無比輕松，他（她）的笑話你能笑好幾天，他（她）皺個眉你都擔心好幾天，你最喜歡的課間操是轉體運動，你看著他（她）的背影，好暖。

2

你跟多少個人，說過“我喜歡你”？

對，你以為的，愛情的那種喜歡。你有沒有，安靜地想過這句話背后的含義？你輕易出口的“我喜歡你”，你說得心潮澎湃，別人聽得可能是一生一世，你沒想好往后的人生怎么過，有沒有她，千萬別開這種玩笑。喜歡這種事，很容易當真的。

薇薇不甘心，后來問我：“如果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

我說：“不咋樣。”

她問：“會不會還是深愛著對方，像是開始一樣？”

我說：“不會啊。”

她說：“我不信，如果我們當初堅持那么一下下的話，我們就會很幸福。”

我說：“你也知道，那是如果啊！你想，你滿懷期待坐在餐桌前，一碗鮮蝦云吞面上桌，在聞到第一縷熱乎的香氣跟第一口之間，那是最美好的，因為往后，不過就是把一碗面吃完。”

她問：“為什么？”

我說：“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愛是一種能力，而喜歡是一種情緒。年輕的時候，我們總喜歡拿情緒說一輩子對你好，而往后我們會閉上嘴，拿能力去告訴對方我能養你一輩子，你別怪青春荒唐，那都是我們長大的地方。”

有一句話，我跟薇薇說過三次。第一次，我們倆都有了初戀，不過不是對方，我喜歡上文科班的一個姑娘。她喜歡上理科班的一個少年，在學校食堂，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很開心地跟我說，我談戀愛了！我愣了愣，說，你要幸福啊！

第二次，我陪她在學校院子東頭的理發店理發。我問她，你確定了嗎？她抹了抹眼淚說，我要堅強，我要忘了他。然后地上是薇薇碎了一地的頭發，不過她短發的樣子挺酷的，從理發店出來，我跟她說，你要幸福啊！

第三次，她打電話告訴我，我不等你了，我要結婚了。她總是快我一拍，幾年前，她在我之前談戀愛，幾年后，她在我之前結婚。我說，我要給你當伴郎啊！她說，紅包來就行了，我不想見你，我怕我哭成傻叉。我說，你要幸福啊！她說，嗯，我終于要幸福了。

后來，我終于覺得有一句話比我喜歡你更好聽，那句話叫你要幸福啊！你那么懂她要的，就像懂一個番茄甜椒醬烤雞翅，孜然烤土豆，麻辣風味烤魚排，你愛極了那味道，你知道幾分火候，她想上天，你就愿意給她買鉆天猴。

3

我遇到過一個熱烈的女生，也一直喜歡下午的陽光照在熱乎的米線上，我相信愛的寬度和美好，用筷子挑起一綹米線，米線在筷子上繞圈，一圈一圈又一圈，繞到最后米線突然都從筷子上滑落到碗里，我喜歡那種徒勞，那種徒勞，就像我喜歡你，沒啥結果，我還轉圈轉得一身勁兒。

10年前，薇薇跟我說過一些傻話，如果10年后，我未娶她未嫁，我們就在一起。那時候我們倆一起失戀，在學校門口吃云南米線，我問她：“要不要加辣？”

她說：“加。”

最后米線辣得沒法下口，吃一口哭一口，眼淚嘩啦啦的。薇薇問：“你說，這辣椒怎么那么辣，那么辣啊？”

我說：“大概這世界上傷心的人太多，都不好意思哭吧！”

薇薇問：“你說，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啊，藝術生和理科生，怎么可能談戀愛呢，跨越物種啊！”

我說：“青春沒有對錯，只有兩種結果，給喜歡的人，剁碎了喂狗。”

薇薇說：“那我是不是一個奇葩啊！我把青春剁碎了給喜歡的人，他去喂了狗。你當時看我像一只飛蛾去撲火，你為什么不拽住我的翅膀啊？”

我說：“你發瘋的樣子，像是看見了愛情。”

那天我只字未提我失戀的事，我安慰了她一下午，我們沿著街邊的鋪子，吃了糖炒栗子、糖葫蘆和棉花糖，她開心得像是一個孩子，似乎忘記她剛剛丟了心愛的玩具。我才知道，失戀，并不是一件壞事。你覺得那是一束熱烈的光突然消失，你躲在黑暗里，把一瓶一瓶的酒喝到肚子里，從眼睛里流干，那多傻啊！

每一場愛，都有它存在的使命，每一個你喜歡過的人，都會教給你在殘酷的世界活下來的技能，所以，失戀，你會，變成更強大的一個人，這就是失戀的使命。

4

我們最后都沒有跟初戀在一起，那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最后一次見薇薇是在火車站，她是短發，我支支吾吾沒敢問出口，只是指了指她頭發，說了一句：“挺好看，這發型適合你。”

她笑著說：“天熱。”

我跟著笑了笑說：“你還是那么頑皮，騙誰呢。”

她笑著說：“天熱。”

我說：“嗯，天氣預報說，傍晚有一場大雨。”

薇薇問：“你后悔，分開了，你都沒有跟她說句我喜歡過你嗎？”

我笑著說：“不后悔啊，往后再過幾年，她成家我亦成家，那多美好。我們都在最好的年紀遇見過，我要攢飽勁兒，將來有一天站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大聲跟她說，我喜歡你。”

薇薇說：“你要幸福啊！”

我覺得初戀這詞好美，像是山谷等來一場刮過四季的風，烤饃等來紅燒肉青椒蔥花剁碎，我站在地鐵和人海等來你向我揮手。我們沿街走啊走啊，那鋪子有糖炒栗子，山楂成串，你眨著眼睛張口說，我要吃棉花糖。那是唯一一次巧合，她在青島轉車，后來坐上火車，走了，大概青春里，有好多這樣的人，走了，就再也沒有見過，我想對著她的背影說一句，我喜歡過你，但是發現這句話，好徒勞，好無力。

有句話啊，一直沒舍得說，就放在心里，走了那么多年，它逢雨發芽，遇風開花，它連接白晝與夜深，它鋪開是秋天的麥田，我喜歡你藏在盡頭，它收起是一碗陽春面，面底藏著荷包蛋。如果青春拼成14行情詩，那么我喜歡你當作最后一行吧，我希望你親手畫個圓圈當句號。

真好，年輕的時候，喜歡一個積極向上的人，因為她，你成為了更好的人，那便是初戀最好的意義。再逢見，她說，我要跟你喝酒，你請客！你說，好啊！多年后，我很喜歡一句話，也想說給你聽：我愿望一個黃昏，攜著燒酒半斤、甜辣鴨頭鴨脖、打包烤串，來推你家的柴門，我笑著跟你說，你看，你們家的雙喜字貼得有點歪哦。

對，那是最好的青春，這姑娘我喜歡過，她教會我，對一個人，有兩種愛：要么一聲我喜歡你，要么一生我喜歡你，想好了，再張口說，一點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