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云飛

秦湄毳

先生笑著回答，怎說啥也沒做，明明天天坐著——在家，在單位，就連上班途中也是坐著，要么電車，要么公交，要么咱家大卡。

不禁跟他一起傻笑。笑完自己還是內(nèi)疚，就連遠方朋友的新年問訊，也回答得潦草，今年啥也沒做，天天荒廢時光。

朋友卻很搞笑，發(fā)來一張張牙舞爪的自拍照片，說，既然這樣，那就想想我。

笑也笑暈，今天又已過去，看看天邊，云朵正在飄過。不禁自己相勸，云飛豈能留住，就讓年華似水，流淌，流走，一去不回頭……

去開年終工作會，領(lǐng)導(dǎo)寬慰地對大家說，不功利，我們能等，等著大家慢慢寫出來。領(lǐng)導(dǎo)是說大家的創(chuàng)作。

可是，還是感覺慚愧。除了跟工人一起吃面，實在是成績荒涼。發(fā)表幾個雜志小稿，積累一些創(chuàng)作素材，作了幾個散文隨筆，寫的那碗面，在省報，在市臺，受到編輯和眾多工友的熱捧……

這一本一本是什么，家里的小子眼睛犀利，翻騰著我的記錄本，采訪手記。不要謙虛了嘛，這不都是蛋嘛，過年好好在家待著，別來回跑，抱著電腦做成窩，把它們都孵出來，就會雞鴨孔雀鵝，不都有了嘛，沒準(zhǔn)還有一只是天鵝……小家伙說著，好像一只小松鼠，跳著去他的房間。

坐下來想一想，雖不無道理，可還是恍然自己的疏忽與故意。是一個不想較勁的懶家伙，云一晃，就過去了，我的這一年，也是這樣，好像年年也都是這樣。

所以我是一個普通的人，平凡又平淡，這不好嗎，老媽媽對我開導(dǎo)，老人家七十多歲，她說，我的這幾十年，也都是無所事事呢。我訝然，您有我們呀！您還有我們呀！我和孩子們都忙不迭地回答。

老太太說，你以為人生是什么呢？收獲再多，也還是交還給歲月。只要不閑著，只要心安。“不要狠干，只要肯干。”這是她囑咐我最多的話。“該怎樣就怎樣。”

人到中年，我也慨嘆，時光荏苒，韶光好，留不住，如云，如花落。花又開，云再來，不一樣的你我，不一樣心情與熱愛。

微信圈里，誰把當(dāng)年的畢業(yè)照片翻拍了曬出來，定睛找自己，唉，那時還是年青青，臉圓圓，如一滴飽滿的水珠，兩個小揪揪。我的發(fā)辮，揪揪住的是青春與美好，如今，眼也花，發(fā)也白，臉上越來越多的雙眼皮。突然明白當(dāng)年一位老師說的，年青就要多照相，老了咋看都好看。原來真是這樣。

仔細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蘭和華都沒有在合影里。其實，我當(dāng)年也是差一點沒有去照。現(xiàn)在很慶幸自己到底是照了，幸虧照了，多好啊！你看看，跟同學(xué)們站在一起，生機勃勃，可親可愛。

一樣的時刻，不一樣的感受。有的，是正在碎裂的時候，因為年輕，不懂面對，選擇缺失。

慶幸，我終于去照了。才得以看到，青春的我，是怎么樣跟大家站在一起。真好。很美好。這感覺。還有，那感覺。

是的，如今回首，就連當(dāng)時內(nèi)心世界里，什么東西的碎裂聲，也是美好的。我慶幸，我照了，把它留在照片里，留在跟大家站在一起的青春的陽光和樹林中。

同學(xué)馮說，當(dāng)時有七個人沒有去照合影。

七個人。七顆碎裂，七顆回避，七顆缺失。對青春，對歲月，對當(dāng)時的自己。真的，是一種自我的不能認知，無從尋覓，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是這樣嗎？自我的缺失，圖片也缺失。反正不出現(xiàn)，不出現(xiàn)在自己和別人眼睛里，是對自己的不認同。把自己丟了。

我知道的蘭和華，是情感碎裂。我的，也是，初戀碎了。我不知道還有誰，那幾個親愛的男同學(xué)，是什么，是哪一樣心結(jié)，心有千千結(jié)，何以讓他們放棄與青春合影，與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學(xué)，放棄合影……

時過多年，我真的數(shù)不出來，是哪幾個我的同學(xué)，不在人群里。他們獨自去了哪里？大家合影的時候。

記得那里蜻蜓飛，記得當(dāng)時陽光好，記得樹梢上有白云朵，好看的云朵。

云飛，不可留下。我們各自畢業(yè)了。帶著四年的青春和學(xué)業(yè)，帶著山風(fēng)，碧水，綠樹的呼吸，還有大森森一般的愛戀，各種愛，各人各個樣的戀與情……

七個人，七顆心。北斗也是七顆。

經(jīng)歷了重拾方向，走在人群中，走進人群里。

我看到如今的微信群里，大家都到了。每個人，在青春的迷惘與困惑里，怎樣求解，找到北斗的方向，找到自己的方向。

一切都是過往，而“那過去了的，都將成為美好的回憶”詩人早就說了，我想，他們跟我一樣，無論在不在合影里，心都在那里，在青春的隊伍里——那里最美好！云飛不可留，留下我們的情，我們的愛，我們的青春，碎裂是一種綻放，如花朵般，正是由于碎裂成瓣，才那樣美麗，那樣芬芳！

我懷念，懷念青春的各種美好，懷念那種碎與裂，碎里開出成長的花朵，裂里長成力量的深根……

去個青草更青的地方。新的一年，心生歡喜，安然，安詳，一年，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