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黎繼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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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巾里的秘密
文_黎繼新

我們在樓上,木質樓板被我們踩得吱呀作響,這是我們的高中教室。
晚自習結束后,教室里的電燈就熄滅了,蠟燭相繼被點燃。女生們不走,開始秉燭夜談:楊某君高,楊某君帥,楊某君打籃球的時候,挽起的兩只褲管,一只高一只低……微風一起,合歡花也常來湊熱鬧。
我從不加入她們。
她們偶爾會問我:“你難道不覺得他帥?”
我滿臉鄙視,說:“快復習吧,你們還要不要考大學?”她們便“嘁”一聲來諷刺我。
我覺得她們不知羞恥,居然在大庭廣眾下談論這個,我為自己的正經感到驕傲。
夜晚,我的心神隨著燭光搖曳。我復習著復習著,就開始在紙巾上寫字。用圓珠筆寫在紙巾上的字,很美,圓潤得像玉,被偶爾從窗外溜進來的合歡花看見——我才猛然發現,這是一個人的名字。我忙驚恐地燒掉,燒了的紙灰,就用紙巾包起來。
我偶爾會想,這些紙灰,我可不可以把它叫作“相思灰”?而這樣想時,我又覺得無比羞恥。第二天,早自習的時候,我溜出去,偷偷把它埋在教室后面的楓樹下,讓楓樹替我保守秘密,并發誓以后再也不想這個人。
無論對于全新路虎發現這樣的新英國車還是對于設計本身,我們或許都應該抱有一份熱情與包容。對于外圓內方的全新一代路虎發現來說,外表或許體現著路虎順應這個時代的變革與思考,但其內在依舊是秉承“Never Stop Discovering心至無疆”精神的經典產物。對比那些曾經輝煌如今頹廢甚至消失的英國汽車品牌們來說,路虎無疑是個努力的幸運兒,質疑聲或許對于全新一代路虎發現來說并不可怕,至少它在努力改變,至少它的內心嚴正如初。
可是,我寫這個人的名字時很快樂。我反復地燒掉,又反復地寫。
這天晚上,我著了迷地寫:“楊某君,楊某君,我的楊某君……”每寫出一個“我的楊某君”,我的心頭就像被四月的風撫過,沁涼中帶著甜。
正當我準備燒掉紙巾的時候,突然,一只手伸了過來,接過火焰上方的紙巾。
我抬頭一看,魂飛魄散——是我們的語文老師!我竟然不知他什么時候進來的。教室里的其他蠟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全部熄滅,獨留我面前的一支,在黑暗中搖搖晃晃,努力掙扎。
這個黑夜,鴉雀無聲。他捏著紙巾,摁亮手電筒,低著頭默默地看。
這一刻,似有千百年。我的腦袋里轟轟然,閃過無數種結果。我想他看明白后一定會大聲地念,一定會把我狠狠地交給我家教甚嚴的父母。我想以后我就出名了,不但在全校出名了,而且在那風氣甚為保守的鄉村里也會出名,從此我會背負著一個不要臉的名聲。
我閉著眼睛,等著最嚴厲的審判來臨。
果然,他非常嚴厲地說:“勤奮是好事,這樣記英語單詞,方法是不錯,但是熄燈后不能點蠟燭,這樣會引起火災的。火災知道嗎?很嚴重的。”
他這一句話,于我是大赦。我從“死罪”變成無罪,甚至變成了榜樣。我不能控制般地連連點頭,所有等著看好戲的人,遂作鳥獸散。
要知道,楊某君就是他——這個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大男孩,我們年輕的語文老師。
我多么羞愧,我想,我還不如死掉算了。
而那天之后,他好像與平時無異,一樣的舉動,一樣的俊朗,一樣的挺拔,打籃球的時候,依然挽起兩只褲管,一只高一只低……只是好像比平時更溫和。他再沒提過紙巾的事,好像忘記了,似乎毫不知情。門前的合歡花也依舊如期地熱烈開放和凋零,葉子白天打開晚上閉合,一切都是平常的樣子。
不同的是,用紙巾記英語單詞的女同學多了起來,我成了班上的榜樣。這個榜樣,讓我備受煎熬。我真怕這個秘密,有一天不小心被揭開。
就這樣,我戰戰兢兢又老老實實地等到高考結束。高考結束后,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學校,再也不曾回去。那里的楓葉肯定年年紅,合歡花肯定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它們依然忠實地替我保守著當年的秘密,打死也不會說出口。
多年后,同學們因網絡重聚在一起,得知我們當年的學校早已解散,老師們也各奔天涯,楊某君已不知在何處。少年時代諱莫如深的秘密,就這樣被埋葬在時光中,而我也早已釋懷。
圖/馬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