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畢飛宇在文學領域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哺乳期的女人》獲首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玉米》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推拿》更是榮獲了第八屆茅盾文學獎。可以看得出,畢飛宇在文學創作的這片土地上,無疑是一位辛勤耕作的勞動者。本文聚焦于畢飛宇小說語言風格,從早期、中期、近期的作品出發,分析其語言方面的特點,揭示其語言從生硬刻意到成熟靈活的過程。
關鍵詞:畢飛宇;語言風格;嬗變
作者簡介:馬剛(1988-),男,遼寧鐵嶺人,文學學士,遼寧大學亞澳商學院研究實習員。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3-0-01
在語言藝術上,畢飛宇就像是一名獨具慧眼的雕刻家,雖然也經歷了早期的不成熟,但在進入成熟期后,他的語言藝術風格便表露無遺,為我們雕刻出了一件件美不勝收的文學藝術品。
一、早期:刻意、斧鑿的語言
畢飛宇早期作品以《孤島》《楚水》《敘事》為代表,它們有各自的特點,但卻在語言風格上統一展現出了畢飛宇此時的特點:竭力用語言去承載那些宏大的歷史、哲學、人生畫面。畢飛宇在行文過程中,一邊敘事,一邊議論,有時這些議論仿佛大壩里蓄存的水,一旦開閘便洶涌而出。問題在于,這些議論雖然富有哲理、充滿智慧,但卻一直像是游離于文本之外的先鋒派詩歌,以至于回歸文本之后,反倒讓讀者感覺到消化不良。因此,畢飛宇早期作品中的語言難免透露出一種刻意的,斧鑿的氣息,敘述語調總是很莊嚴端重,書生氣很濃。這顯然是畢飛宇早期創作中過分的語言功利化認識的一種表現,也由此產生出了一種“炫技”的遺憾。
二、中期:詩化、自由的語言
從《哺乳期的女人》開始,畢飛宇開始自覺地克服語言放縱的缺點,想要擺脫長篇大論的說教傾向,語言風格上更加注重直白與明亮的表達。《哺乳期的女人》這篇作品的語言清新淡雅,頗有些詩的韻味,很值得去把玩欣賞,因此它獲得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的青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如《哺乳期的女人》中有一段敘述:“旺旺沒事的時候坐在自家的石門檻上看行人。手里提著一袋旺旺餅干或旺旺雪餅。旺旺的父親在匯款單左側的紙片上關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膩了餅干, 但是爺爺不許他空著手坐在門檻上。旺旺無聊, 坐久了就會把手伸到褲襠里, 掏雞雞玩。”
這種詩化的語言風格,究根揭底是對廢名、沈從文、汪曾祺這一脈的借鑒與繼承。他們都追求一種田園風格,追求小說語言和意境的詩化,不以客觀、精致、傳神的寫實為為目的,小說也不會容納嚴肅的、嚴峻的思想,更多的是表達自身對現實生活的感受,宣泄自身的情感體驗和情感意志,具有突出的寫意特征。
除了語言的詩化風格以外,這時期畢飛宇的作品還顯現出一種更自由、放松的敘述語調,代表作品是《青衣》,久居城市的畢飛宇對于都市人的生活狀態有了切身的了解,《青衣》也正是對都市人物欲橫流的生存狀態的一種反諷,這種不經雕琢的大白話同樣也是對早期莊嚴宏大、精雕細琢敘事的一種反叛,頗有些豪放的風格,口語、幽默色彩也大大加強,讀者閱讀這樣的作品,肯定是沒有什么障礙了。
三、近期:成熟、靈活的語言
經歷了早期和中期的畢飛宇,在近期進行了一種新的話語實踐,即把創作的視角從城市拉回了農村,創作了《玉米》《平原》等一系列鄉村題材的作品,其敘述技巧更加揮灑自如,語言風格也終于趨于成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語言的陌生化的傾向。俄國形式主義學者什克洛夫斯基認為由于語言被反復使用,許多話語已經成了一種“自動化”的言語,詞語原有的新鮮感和表現力已耗損殆盡,已不可能引起人們的關注,因而“藝術的目的是要人感覺到事物,而不僅僅是知道事物。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須設法延長。”陌生化即是對公眾話語麻木不仁態度的一次療救,是對生活經驗的一次積極復蘇。以《玉米》為例,它的語言就具有一種陌生的氣息,而這種陌生的氣息,又是通過公共話語的解構來達到的,《玉米》中把王連方對村中婦女的奸淫說成是“斗爭”,把施桂芳的干嘔說成是“沒有觀點,沒有立場”的“八股腔”,把王連方對老婆的譏諷說成是“批評”,這些莊嚴的詞匯都是那個時代所特有的,畢飛宇將這些話語挪用到自己的小說中,進行創造性的解構,賦予了它們一種奇妙的新鮮的感覺。可以說,此時的畢飛宇,已經完全褪去了早期佶屈聱牙,故作艱深的筆法。
除了陌生化的傾向,這一時期畢飛宇對于修辭手法的運用也更加靈活,比喻、反諷、象征、通感等交替出現在他的作品中,充滿了一種淋漓盡致的快感。如《玉米》中的這一句:“女孩子的心里一旦有了心上人,眼睛就成了卷尺, 目光一拉出去就能量,量完了呼拉一下又能自動收進來。”這少女的心思在畢飛宇的筆下,少了些尷尬,更多了些靈動的感覺。
畢飛宇語言風格的嬗變并不是一個個偶然的結果,而是一個漸變的過程。可以說,從一開始,畢飛宇就在努力地擺脫權力話語的控制,他那“把我的生命人格注入語言, 永遠不要當語言的奴才”的創作信條驅使著他不斷地進行著語言的實驗,并在不同的創作時期表現出不同的語言風格;畢飛宇作品的語言風格也是一個繼承與創新的過程。繼承,指的是畢飛宇小說創作中一直存在的諸如富于哲理、擅用修辭這類共性的東西;創新,則是指其從斧鑿走向成熟的過程,這集中表現為畢飛宇以《玉米》《平原》為代表的口語化的鄉村敘事以及語言陌生化的技巧,是作者對下層邊緣化群體關懷的結果,顯示出了畢飛宇人道主義精神的創作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