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興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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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績
文/胡興運

小張和小李同時分配到一個山區鄉工作,兩人相處得挺不錯,工作上也你追我趕,領導對他倆常常露出幾分贊許。
鄉政府一側有條陰溝,附近的居民常把垃圾倒進溝里,經水一浸泡,便有一股惡臭的怪味。小張就常常地掏那陰溝,干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小李也時時幫著干。領導開會時順手就抓了這么一個典型:你看人家小張,當然,還有小李,人家能掏那陰溝,你們整天吊兒郎當,像個啥。后來還是小李不知從哪找來幾塊廢舊水泥板蓋嚴了那溝,掏陰溝的故事才算告一段落。
小張主動到一個偏遠村蹲點。有三戶人家住得更遠,離那村子還有八九里山路,不通公路不通電,騎個自行車有時還要馱著過嶺,一年到頭最大的愿望就是混個肚兒圓。小張經常去那兒,教他們一點種養技術,引導他們因地制宜搞發展,像種高山茶呀,販野菜、挖藥材,給這三戶人家增加了不少收入。有時看人家小孩上學交不出學費,小張還自個兒掏腰包。領導知道后大加贊許,親切地拍著小張的肩,意味深長地說:不錯。后來那三戶人家從山里遷了出來,據說是小李花了半年的口舌才說服了他們。
那一年,小張入了黨;接著,小李也入了黨。
每年六七月,最怕的就是洪水。山區鄉沒有大江大河,別的還好些,讓人懸心的是那分布在全鄉的十多座山塘水庫。由于年久失修,個個都像定時炸彈在那擺著。那年雨水特多,有兩座水庫泄洪道排水不暢,暴滿告急,隨時有倒庫的可能。一場水庫保衛戰在一片吼聲中開始了。小張和小李一馬當先,奮不顧身,為了搶堤護壩兩天兩夜沒合眼。領導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抗洪表彰會上兩人雙雙評為先進。
第二年,鄉鎮換屆,小張和小李變成了張副鄉長和李副鄉長。
張副鄉長和李副鄉長分別帶隊下村蹲點。張副鄉長雷厲風行,抓計劃生育,清理尾欠稅費……出色地完成了上級下達的各項任務。李副鄉長完成任務就要勉強一些,但他經常往水庫上跑。后來水庫維修工程就上了馬,李副鄉長天天跑工地……
一年復始,張副鄉長和李副鄉長仍在各自村蹲點。
這年6月底,天像是豁了口子,雨嘩嘩地下個沒完。縣鄉不停地召開抗洪搶險工作會,抗災成了當前最大的政治,并且制定了嚴格的組織措施,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打響了。鄉黨委書記在會上嚴厲要求各副科級領導,各自蹲好自己的點,各負其責,并要求把被子背到庫壩上……
張副鄉長不敢怠慢,組織群眾準備好麻包,運到庫壩,并組織120名青年突擊隊,分三批輪流值班,而自己干脆在庫壩上搭了間茅屋,吃住都在那,日夜巡視。這事被縣報的一名記者登在報上。縣長見報后動了去看一下的念頭,于是一個龐大的車隊開進了張副鄉長蹲點的村。領導們不顧車馬勞頓,換上高統靴,冒雨親赴庫壩。到了壩上,領導們被感動了:那山一般的麻包;幾十名干部群眾正在深挖泄洪道,個個淋得不成人形……還有那間風雨中的茅屋……縣長握著疲憊不堪的張副鄉長的手,用力地搖著,許久說不出話。
鄉長見縣長高興,臉上光彩,執意請領導們到鄉里吃頓飯。縣長豪爽地一揮手:“可以。”
車隊經過李副鄉長蹲點的村,秘書多事,說附近也有座水庫,要不要去看看。縣長說:“去嘛。”可一到庫壩,縣長的臉就黑下來。這里冷冷清清,唯有泄洪道嘩嘩的流水聲伴著沒完沒了的雨聲。
“這是誰蹲的點﹖”
“是,是我們的一個姓李的副鄉長蹲的點。”
“人呢﹖”
“……”
“你去查一下,要從嚴處理。”縣長望著大家,痛心地說,“這是一個多么深刻的對比!”
天晴了,一切都過去了。張副鄉長出席縣抗洪搶險表彰會去了;李副鄉長收到了一紙處分決定書。
又一年,鄉鎮換屆。張副鄉長就地提拔,當了鄉長,李副鄉長調到一個更窮的鄉任副鄉長。
臨別,兩人在小酒館喝酒,喝到深處,兩人都有點醉。張拉著李的手,哽咽地說:“李子,你,你,委屈你了……只有我了解你啊!”
“別,張哥,我不怨誰。我也高興啊,這次你能提起來,我也算心服了。真的,我高興!”
摘自《浮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