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白旗”的蟒蛇

文/吳浪平

舉“白旗”的蟒蛇

文/吳浪平

2004年12月26日，印度尼西亞亞齊市的一個濱海漁村，燦爛的陽光灑在海面上，徐徐的海風在蔚藍的海面上吹起了一層層白色的浪花；海邊，黃白色的沙灘上，一頂頂遮陽傘像一只只五彩繽紛的蘑菇；各種膚色的游客在淺海里游泳；村民們把自家的土特產品在沙灘上擺起了一溜小攤，用當地的土話大聲吆喝，兜售自家的產品……

十五歲的少女櫻達身著一套潔白的短衣短褲，露著黑亮的手臂，逗弄著一條碗口粗、兩米多長的蟒蛇，在向游客們表演節目。只見她時而與蛇頭親吻；時而把蛇尾纏在身上；時而與蟒蛇相擁臥在沙灘上，還口含小禮品送給觀眾……精彩的表演引來了無數游客，驚喜的游客們不時發出嘖嘖的稱贊聲。不一會兒，她擺在沙灘上的盤子里面放滿了五顏六色的錢幣，她每學期的學費都是這樣賺來的。她還介紹說，這條蟒蛇是她家從小養大的，名叫溜溜，在她家已經有十二年了。

正當她與溜溜玩得興高采烈的時候，溜溜突然發出一聲呼叫，然后迅速從她黑亮的手臂上滑落下來，直往人群里鉆，嚇得游客們四處逃散。

櫻達大喝一聲：“溜溜！站住！”并迅速抓住了蛇尾，企圖把它拖回來。可是，蟒蛇吐著長長的紅信，嘴里面發出呼呼的聲音，怎么也不聽她的指揮，仍然一個勁地向外爬去。情急之下，櫻達從腰上取下一根平時很少用的繩鞭，右手一揚，朝蟒蛇頭部抽去，正在使勁朝外游走的溜溜猛然回頭，把脖子仰起一米來高，張開血盆大口咬住繩鞭，用力地一拉。櫻達壓根兒也沒有想到溜溜會來這么一招，一下子被溜溜拉倒在沙灘上，拖出了兩米多遠。

櫻達覺得十分奇怪，溜溜是她父親十二年前從山里捉來的一條小蛇，那時，櫻達才三歲，整天在地上逗著小蟒蛇玩，白天，抓一些小動物喂給它吃；到了晚上，溜溜就和她在一張床上睡；櫻達上學后，溜溜還天天早上送她一程；下午櫻達放學，溜溜早早地到村口去接她回家。十多年來，她和溜溜幾乎是形影不離，平時根本就沒有見到溜溜發過脾氣，它今天是怎么啦？

溜溜爬了二十多米后停了下來，仰起高高的蛇頭，對著櫻達吐著紅信，不時發出呼呼的聲音。櫻達跑到溜溜面前，可是溜溜沒等櫻達抓住繩鞭，就迅速低下頭去，含著繩鞭繼續朝村子里面爬，櫻達只得一路小跑，繼續追趕溜溜。溜溜朝村邊的一座山上爬去，櫻達也只好跟著上了山。

這時，突然從海灘邊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和呼天喊地的驚叫聲，櫻達回頭一看，天哪！海上掀起了數十米高的滔天大浪，以排山倒海之勢把停在海邊的漁船拋到了空中，再重重地摔下來。公路上的汽車被掀倒，海岸上的房子被推倒……霎時間，巨浪吞沒了海灘，淹沒了椰子樹，美麗的漁村頃刻間成了一片汪洋。櫻達這才明白發生了海嘯——印度洋海嘯。

“媽媽！我的媽媽還在家里面！”櫻達呼喊著朝山下跑。她的爸爸和哥哥一早就出海捕魚去了，只留下媽媽在家里面。櫻達才跑了兩步，一個滔天大浪打來，把一排椰子樹攔腰折斷，洶涌澎湃的海水就沖到了她的腳下，櫻達嚇呆了，像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轟隆一聲，又一個滔天大浪打來，櫻達被拋到了十多米高的空中，然后，墜入滾滾的洪濤之中，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當櫻達蘇醒過來后，她只覺得四周漆黑一團，耳朵里不斷傳來洶涌的波濤聲，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渾身濕漉漉的，好像自己是被一根繩子綁在一根木頭上面，在海水里漂浮著，她用手一摸，綁著自己的“繩子”光滑滑的，鼻孔里面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膻腥味；一只光滑的東西在她臉上不時輕輕地摩擦。她突然明白過來了，是溜溜用它那長長的身軀把她捆在一根大木頭上。

東方發白，黎明來臨，櫻達只見四周水茫茫一片，到處漂浮著被淹死的牛和豬，根本就看不到岸，也不知道漂到了哪兒。這時，遠處的水面上傳來了隆隆的馬達聲，櫻達抬頭一看，一艘水上快艇在遠處的水面上飛奔，她聲嘶力竭地叫喊了好久，卻無濟于事；她又舉手搖晃了一陣，也沒有讓快艇上的人員發覺。她心生一計，把上身的白襯衣脫下，用手舉著搖晃了一陣，仍舊沒有作用。她靈機一動，把白襯衣系在溜溜的頭部上，輕輕地拍了拍它的頭部說：“溜溜！快把脖子仰起來，越高越好。”

溜溜好像聽懂了小主人的話，慢慢地把纏在櫻達身上的蛇身松開了，它在櫻達周圍游了一圈，大概是認為小主人已經抱穩了木頭，嗖的一聲，突然間把頭仰起來了，高出水面一米多，可是，這時快艇已經離去，櫻達還是沒有被快艇發現。

又過了約莫一個小時，櫻達漂到了一株椰子樹頂邊，她想坐到樹杈上休息休息，曬干身上的衣服。可是，當她游到近處一看，不由得驚叫起來，原來樹頂上面爬了七八條長蛇。

溜溜立刻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昂起頭，吐著紅信，發出呼呼的聲音，氣勢洶洶地朝椰子樹頂游去。盤踞在椰子樹上的長蛇們見狀，一條條急急忙忙地逃離了椰子樹頂。櫻達在溜溜的掩護下，很快登上了樹頂。櫻達已有一天一夜沒有進食，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嘴里干得似火一般燒，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坐在樹杈上，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櫻達感覺到有一個東西在她腿上拍打，她猛然驚醒過來，是溜溜用尾巴在甩打她。溜溜見小主人醒過來了，揚起脖子對她吐著紅信，然后又把頭伸到了樹下的水面上。櫻達一看，原來椰子樹下的水面上浮著一具女尸，女尸的臉被一片棕櫚樹葉遮蓋著，雙手卻還死死地抱著一只大西瓜。

櫻達把女尸面部上的棕櫚葉子揭去后，不禁放聲大哭起來，原來，死的正是櫻達的媽媽。櫻達想，媽媽的尸體肯定是被溜溜從別處的水面上拉過來的。

櫻達哭了好一陣后，一種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她彎下腰去，從媽媽手上搬起了那只大西瓜，坐在樹杈上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

一個西瓜吃完，嘴不干，肚不餓，精神也好多了。

不久，遠處的水面上又一次響起了隆隆的馬達聲。櫻達抬頭一看，一艘救生艇在離她約兩海里的海面上由東朝西開去，盡管她站在樹杈上，手舉白襯衣，朝快艇使勁地搖晃，可是，快艇還是沒有發現她。眼看太陽就要偏西了，要是在天黑前沒有被救生艇發現，天黑以后就更加難以找到她了，更重要的是她媽媽，至少又要在海水中浸泡十二個小時，況且海里兇猛的魚特多，成群結隊地咬噬水面上漂浮著的人尸和動物尸體。櫻達又想起了爸爸和哥哥，他們出海捕魚是否也遇到了這樣的滔天大浪？此刻，他們又在哪兒呢？這時，只見溜溜嘴里面咬著櫻達的那件白襯衣，箭一般地朝馬達聲響的方向游去，它高高地昂起頭，那件白襯衣像一面豎立在海面上的白色旗幟，十分顯眼。

夜幕毫不留情地卷走了夕陽的余暉，海面上一片漆黑。溜溜去了好一陣，也沒有回來。櫻達開始擔憂起來：“難道溜溜沒有找到快艇？不對！即使它找到了快艇，快艇上的人會認為它是一條被海水沖出來的野生的蟒蛇，也許把它打死，也許把它捕獲后關起來，溜溜不會說話，救援人員是找不到我的……”沒有了溜溜的陪伴，櫻達覺得特別害怕。

嘩啦……漆黑的水面上一聲巨響。櫻達心想，準又是大魚在吃浮在水面的人和動物的尸體了，她唯恐大魚們吃她媽媽的尸體，幸虧在天黑以前就把媽媽的尸體拴在了椰子樹上。不一會兒，嘩啦的水聲由遠及近，櫻達隱隱約約感到樹梢在動蕩。接著，從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達聲，一道強烈的白色光柱照到了椰子樹梢上，櫻達不禁興奮起來，“準是救我的快艇來了！”借著燈光，櫻達不由得大吃一驚，一群大魚到椰子樹下來吃她媽媽的尸體了。櫻達一邊高聲呼喊，一邊使勁地搖著樹梢，想把水中的魚嚇走，同時也好讓救生艇早點發現自己。

海面上，快艇的燈光越來越強烈，馬達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椰子樹下的魚兒也嚇跑了。櫻達看得出，快艇正是朝她這邊開來的。突然間，櫻達發現燈光照耀的海面上有一面白色的東西在晃動，她定睛一看，原來是溜溜的腦袋上頂著自己的那件白襯衣在前面給快艇帶路。

十分鐘后，櫻達被救上了快艇。

櫻達感激地撫摸溜溜的頭，親吻著：“溜溜，我的好溜溜，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