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噴壺

蘇醒

正是早飯時分，兔兔山的頭領兔穿著綠白格子的棉布睡衣，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飯。桌上的白瓷盤里放著新鮮的面包和煎得香噴噴的熏腸、煎蛋，它端起帶金邊的白色咖啡杯，舒舒服服地呷了口濃香的咖啡，忽然看到插著黃玫瑰的玻璃花瓶下壓著一個藍色的信封，上面印有一個黃黃的圓月——是玉兔的來信：

今天傍晚時分，請大家到月宮來，有要事請大家幫忙。

玉兔

要事？會有什么事呢？頭領兔把信上的內容一連讀了幾遍，心中實在詫異。兔兔山的兔子跟住在月宮中的玉兔關系很好，每年中秋，它們都會被玉兔邀請到月宮赴圓月之宴。玉兔神通廣大，跟住在太陽里的三足金烏和銀河邊上看守星星的天狗都是好朋友。現在它遇到了什么麻煩，竟然需要凡間的兔子幫忙呢？頭領兔這樣想著，放下信封，拿出一個金色的哨子，走到屋外吹響了集合哨。

傍晚時分，月亮剛剛升起，兔子們已在山頂集合完畢。忽然，月亮里伸出一個圓圓的可愛的兔腦袋，大家都開心地叫出了聲，這正是大家的好朋友玉兔！它笑嘻嘻地朝地上的兔子們招招手，然后從月宮中放下一架長長的白梯，白梯一直延伸到地面，這就是大家登上月亮的工具。兔群頓時騷動起來，兔子們七手八腳地搶著要上白梯。

“大家不要吵，排好隊，一個一個按順序上！”頭領兔提高聲音說道。地面上站著的兔子越來越少，頭領兔排在最后一個。等它跳上白色的軟梯時，忽然鋪天蓋地飛來一大群黑背白腹的喜鵲，它們“喳喳”地叫個不停。頭領兔吃了一驚，眼看著這群喜鵲一圈又一圈地盤旋著，朝月亮的方向越飛越高，最后變成一群小黑點，消失在月亮里。

頭領兔望著月亮想：“喜鵲向來只在七夕才到銀河上搭橋，今天怎么也來了？天上難道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嗎？”

頭領兔最后一個躍進月亮里，出乎意料的是，月亮里面非常安靜，兔子們一個個站得整整齊齊，那群平常愛吵鬧的喜鵲此刻也安安分分地停在那株巨大的桂花樹上。頭領兔四下一看，這才明白月宮里如此安靜的原因——原來天狗也在這里！雖然它肅立著，沒有絲毫動作，但它仍然震懾得大家不敢出聲。

月宮里像往常一樣彌漫著桂花醉人的香氣，里面灑滿了銀色的流光，可是，頭領兔感覺這光輝較之往年淡了許多。

玉兔微笑著迎了過來，和頭領兔寒暄了幾句，就轉入正題，說：“這次請大家來，是因為天上出了件不小的事兒。各位有沒有發現，近幾天的天空有什么異樣？”

有什么異樣呢？難道天空破了個洞不成？大家都在低頭思索。這時，桂花樹上一只戴紅帽子的喜鵲細聲細氣地說：“我發現最近幾天的晚霞鋪得不太好，星星和月亮也沒有光彩。”

玉兔聽了，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說：“終于有人發現了。天空無光，因為月之山上的琉璃噴壺不見了！”

大家聽了，發出一陣驚呼：“怎么會這樣？”琉璃噴壺是宇宙中光的源泉，它一直在銀河畔的月之山上，源源不斷地放射出絢麗的光芒，天狗一直盡職盡責地在銀河岸邊守護著它，現在，這個寶貴的光之源怎么會不見了呢？大家的眼睛都向天狗看去，一向威嚴的天狗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責之情。

“我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天狗低聲說道。

“不，這不能怪你。”玉兔憤恨地說，“都怪那個天狼，要不是它，琉璃噴壺也不會丟失。”

那天，玉兔正躺在桂花樹下的躺椅上睡午覺，忽然聽到月宮外傳來打斗的聲音，還有獸類嘶吼的聲音。它驚得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從月宮一躍而出，像射出的箭似的奔到銀河邊。它看到天狗和天狼正在空中激烈地搏斗，天狼懷中緊緊地抱著那個光彩四溢的琉璃噴壺。

“天狼居然想盜走這個寶貝？”

玉兔把搗藥的白玉杵[chǔ]狠狠地擲過去，正打在天狼的背上。天狼慘叫一聲，就在這一瞬間，它又被天狗咬中肩膀，琉璃噴壺脫手飛出，閃爍著耀目絢爛的光芒，向地面墜落，天狼趁天狗和玉兔去搶噴壺之際溜之大吉了。

“我們看得很清楚，天狼沒有盜走噴壺，可我們仔細找遍了銀河兩岸，也不見它的下落。它究竟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我們實在無計可施，于是向大家發出了邀請。”玉兔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說完，向大伙兒深深地一鞠躬：“有勞大家了！”天狗也面對它們低下腦袋。

兔群和喜鵲群一齊還禮，紛紛說道：“尋找光之源也是我們應盡的責任，我們一定會盡心竭力，找到噴壺。”

“大家跟我們來吧！”玉兔和天狗領著大家走出月宮，步入通往銀河的云路。

銀河離月宮很近，一盞茶的工夫，大家就來到了目的地。

寬廣的銀河兩岸，銀色的芒草的穗子和蒲公英花球在閃光，昔日氣象萬千、無數光芒交相輝映的銀河，如今黯然失色。一時間，這里靜默無聲，只有銀河的水還在潺潺地流著。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尋找吧！會飛的喜鵲們在岸上搜索，兔子們就在銀河里探尋。”玉兔說完，率先跳到銀河里，兔子們也紛紛隨著躍進水里。喜鵲們在岸上飛的飛，跳的跳，用嘴和爪子撥開長草，仔細尋找。

天狗盡力用它那嗅覺靈敏的鼻子在濃密的草地里仔細翻找，盡管這里已被它翻了無數遍。玉兔領著兔子們在銀河里游來游去，連河底的銀沙也被扒得亂七八糟。一開始，大家都深信很快就會有琉璃噴壺的下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累得精疲力盡，琉璃噴壺仍不知所蹤。

“難道那光之源從此就消失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在大家的腦海中閃過，它們不能想象沒有光的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最后，玉兔無可奈何地浮出水面，說道：“大伙兒歇歇吧，到月宮里喝杯茶，養足精神再來找吧！”

兔子們依言浮出水面爬上岸，玉兔四下一看，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怎么只剩下你們了？別的兔子呢？”

上了岸的兔子們互相看著，頓感大事不妙，同伴果然少了好多！難道它們在水里遇到了什么危險？上岸的兔子們自發地又跳下水去找同伴。

玉兔游得最快，它潛到水底，卻只看到一只只兔子都在慌慌張張地尋找同伴，卻找不到一點兒同伴的蹤跡。玉兔急得放開喉嚨喊道：“失蹤的同伴們，你們在哪里？”

忽然，遠處的水底冒出如寶石光芒一般的霓虹光輝。

玉兔的心里忽然激動地怦怦亂跳，它一竄就竄到了那里，別的兔子也簇擁過來。這里有一個幽深的黑洞，源源不斷的瑰麗光芒從里面噴射出來。

“看，光芒！琉璃噴壺就在里面！”玉兔失聲驚叫。

“當然在里面。”黑洞里傳出了頭領兔的聲音，“快把我們拉上去吧！這光芒照得我們的眼睛都花了，現在我們不得不閉著眼睛。”

玉兔撓了撓頭，轉念一想，從長耳朵里掏出白玉搗藥杵，默念咒語，把它變得很長，緩緩伸入洞中。黑洞中的兔子們一個接一個攀著玉杵爬出洞來。頭領兔躍出黑洞時，手中提著的琉璃噴壺里透射出的艷光，使整個水底仿佛都融進了七彩光輝。

“真沒想到啊！”頭領兔興致勃勃地說道，“這噴壺居然掉入了河底深深的黑洞中，洞口又被水草覆蓋住了，要不是我們掉入洞中，呼救時又掉入更多的同伴，引起了你們的注意，恐怕琉璃噴壺和兔子都要長埋洞中了！”

岸邊的喜鵲們忽然看到銀河的水面光芒閃爍，頓時騷動起來。接著，它們就見到玉兔在兔群的簇擁下浮出水面，雙手高擎著大家苦苦尋找的琉璃噴壺，它的光芒照亮了銀河兩岸。

玉兔站好后，按下壺把上的按鈕，壺嘴中噴射出無數顆閃亮的星星，頓時星空光芒璀璨，無比明亮。它離大家很近，映出一個個靜默的剪影。兔子們仿佛來到闊別已久的故鄉，又像回到了宇宙開始的地方，大家都不禁在閃爍的星空下謙卑地低下頭去。

玉兔也不禁出了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按動按鈕。

“唰”的一聲，月光灑下來，如同降下一匹巨大的銀紗，靜靜地籠罩住整個夜的世界。

在月宮里喝一杯醉人的桂花茶，吃幾塊香甜馥郁的點心，東方就露出了曙光。大伙兒累了一夜，準備告辭離開，頭領兔最后一個跳到地面，它回頭一看，太陽剛露出云層，天邊鋪滿了長長的絢麗錦霞，喜鵲在那里蹁躚[pián xiān]飛翔，天狗肅穆地站立在云霞之上，注視著太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