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熱之島

尼古拉斯·維拉斯

今年3月1日，向來平靜的卡馬沙小鎮在喧鬧中蘇醒，那尊用來紀念葡萄牙歷史上第一場足球比賽的銅像被盜了！當初擺放銅像的地方，只剩矮墻上一句銘文：“這里舉行了葡萄牙第一場足球比賽，1875！”

這座遍地開滿鮮花的小島，就此被奪走了引以為豪的象征。幸好，還有C羅那座雕像……

那所謂的“第一場比賽”，導演是一個叫做哈里·辛頓的英國人，他也被視為葡萄牙足球的拓荒者。辛頓開創歷史140年后，馬德拉擁有了3支頂級聯賽球隊：馬里蒂莫、馬德拉國民和馬德拉聯。從人口統計學來說，這絕對是反常現象：馬德拉群島的首府豐沙爾只有11.2萬居民，卻和里斯本、馬德里、雅典這樣的大城市一樣擁有如此多的頂級俱樂部。而在歐足聯排名前15的國家中，沒有哪座人口不到12萬的城市能與豐沙爾相比。

馬里蒂莫·霸主

據馬德拉地區足球技術主管溫貝托·費爾南德斯透露，當地目前擁有5200名注冊球員，過去一年里，增長了15%！也就是說，馬德拉每51個人中就有一名注冊球員，在葡萄牙22個地區中，這一比率排名第5。豐沙爾1/3的人口是當地三支俱樂部的會員，走上街頭，隨處可以看到汽車后視鏡貼著俱樂部旗幟，其中馬里蒂莫體育的會員占到了70%。

從歷史榮譽來說，馬里蒂莫是這里絕對的強者，他們總共獲得過60座馬德拉聯賽、杯賽的獎杯——盡管重回全國聯賽序列后，這兩項賽事不再受到重視。1926年，葡萄牙獨裁政府創立，馬德拉群島第一時間舉起反抗大旗。因此，二戰期間，他們的球隊去本土參加客場比賽多次遭到限制。作為反抗卡爾莫納政府的象征，馬德拉群島不可避免地在足球上受到了制裁和打壓。

上世紀70年代接受承擔客隊及裁判的旅行費用后，馬德拉的球隊得到了再次參加全國賽事的機會，馬里蒂莫成為第一家受益的俱樂部——1973年，他們開始參加次級聯賽。

其實早在1912年，馬里蒂莫就成為了第一支在伊比利亞西側大陸進行比賽的馬德拉球隊，1926年他們還曾奪得當時的葡萄牙杯，這也是馬德拉群島迄今為止獲得的唯一重大賽事獎杯。此外，馬里蒂莫還分別兩次打入葡萄牙杯（1995年和2001年）和葡萄牙聯賽杯決賽（2015年和今年），是馬德拉足球當之無愧的扛旗者。

在馬德拉當地，馬里蒂莫還有著極強的身份歸屬感：他們正式創建于1910年9月20日，幾乎與葡萄牙共和國同時成立，俱樂部還選擇了與國旗一樣的綠紅色。在當時生活在島上的大量英國人眼中，這是一種十足的愛國主義精神。當時島上還有一支叫做“馬德拉體育”的俱樂部，他們成立于1909年，由一幫傾向于君主立憲制的人創建，一直以精英身份自居。馬里蒂莫的出現，被視為一個挑戰信號。現在，馬德拉體育依然存在，卻早已追不上馬里蒂莫的步伐。

馬德拉國民·激進

前里斯本競技主帥、目前執教法甲摩納哥的萊昂納多·雅爾丁曾表示：“豐沙爾，經常因為馬里蒂莫和國民兩家俱樂部而分裂，我在兩邊都有很多朋友……”

成立于1910年的馬德拉國民俱樂部，之所以選擇這個名稱，是為了與島上為數眾多的英國人區分開來。最初，國民只能生活在陰影里，他們僅僅獲得過8次馬德拉聯賽冠軍，比馬里蒂莫少27次，只有馬德拉聯的一半。直到一個人出現，國民俱樂部才一飛沖天并成為葡超常客，那個人叫做魯伊·阿爾維斯。

身為工程師的阿爾維斯在1994年成為俱樂部主席，1998年竣工的馬德拉球場一段時間內曾以他命名。此人長期為馬德拉獨立搖旗吶喊，希望這里朝著英國化的方向發展。他曾在電臺中公開表示：“我不喜歡葡萄牙，也不喜歡葡萄牙語和葡萄牙文化！”

曾當選豐沙爾市政委員的阿爾維斯，很早就結束了政治生涯，但他的立場和言語經常會引起爭議。他曾參選葡萄牙聯賽委員會主席，但由于倡導的“更加平均化”的發展模式無法被認可，最終無奈退出。

2013年當選國民隊主席的菲利佩·席爾瓦，對外宣稱與阿爾維斯關系很好，但實際上，他完全不同意老友的獨立傾向：“這很荒唐，馬德拉無法自給自足，這里的人民不會認同他（阿爾維斯）的觀點。”出自馬德拉群島的葡萄牙國腳魯本·米凱爾也反對獨立：“我們都是葡萄牙人，馬德拉根本沒能力擁有一支國家隊。”前面提到的費爾南德斯則表示，馬德拉沒有獨立要求，只有一點島民情懷：“這是因為我們與大陸的距離太遠了。”

馬德拉聯·人民代表

1913年，馬里蒂莫球迷內部產生分歧，一伙年輕人宣布退出，并組建了馬德拉聯盟足球俱樂部，二者之間的對立情緒由此產生。1918年，馬德拉聯成為當地第一支打敗馬里蒂莫的球隊，但由于本賽季才入圍葡超，因此，他們一直不具備和馬里蒂莫、國民結世仇的資格。

1997年，若澤·卡洛斯·佩雷拉成為馬里蒂莫主席（至今仍在任），并掀起了一場巴雷羅斯球場使用權的爭議。這座球場為馬德拉地區所有，卻給馬里蒂莫使用，馬德拉聯主席菲利佩·席爾瓦對此憤憤不平——“政府以1600萬歐元的價格將場地出售給馬里蒂莫，還出資幫助他們修建球場，這是犯罪，是侵吞公共財產！我們也曾要求在那里踢球，而且我們的計劃是以地區為基礎，口號是‘人民的力量……誰知道自治區領導阿爾貝托先生壓根兒沒理我們！”

目前馬德拉聯只能在僅有2500個座位的布拉瓦球場比賽，職業聯盟要求他們明年必須搬到更大的球場。為馬里蒂莫踢了4個賽季的法國門將羅曼·薩蘭表示：“在馬德拉，更多是俱樂部主席之間的敵視，球員之間并不存在這種敵對情緒。不過每到德比日，大家都會在球場上努力對抗，因為我們必須尊重球迷。”

“馬德拉是旅游勝地，很多人會來到C羅的故鄉參觀，包括大陸的葡萄牙人，他們也會為此感到自豪。”站在豐沙爾市中心那座重800公斤、高3.4米的C羅銅像旁邊，薩蘭告訴記者，不遠處是CR7博物館，陳列著皇馬7號獲得過的所有獎杯、個人榮譽和老照片。目前博物館正考慮擴建，而從2014年開始，CR7博物館成了馬德拉聯的球衣胸前贊助商——“這要感謝C羅的母親。”

席爾瓦透露，馬德拉聯與C羅的哥哥烏戈關系非常好，后者未來甚至有可能成為俱樂部官員。主席先生同時考慮的另一計劃，是修建一所與C羅相關的足球學校。“讓C羅與我們聯系起來非常重要，這能讓我們的球員和會員們獲得強烈的歸屬感。”

C羅，雕像，球場

1995年，10歲的C羅加入國民俱樂部青訓營，因為當時馬里蒂莫沒有看上他。費爾南德斯表示，盡管C羅在馬德拉踢球時間不長，但他與這里的足球有著緊密聯系——“他對全島居民來說就是一個榜樣。”

除了給馬德拉群島的旅游業和地產業帶來幫助，C羅還經常通過社交網絡分享與故鄉有關的信息和圖片。今年1月，C羅的銅像遭到了一些不懷好意的家伙的破壞，上面被寫上了梅西的名字。現在它已被包裝起來，準備移到博物館旁邊，不久后將重新與世人見面。

去年4月退休前，阿爾貝托整整擔任了馬德拉自治區領導37年，其間他為該地區體育事業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1997年到2009年間，他的政府總共向各體育俱樂部發放了4億歐元補助金，并頒發了相關法律保護規定。離任后，他仍在資助各家俱樂部，但大家獲得的補助下降了10%，原因是經濟危機。

去年，馬德拉是葡萄牙失業率最高的地區（14.7%），就連稅收優勢也受到了挑戰。最近馬斯切拉諾被西班牙稅務部門判處一年刑期，原因就是巴薩悍將通過設立在馬德拉群島的公司偷稅150萬歐元。本文一開始提到的那座銅像，失竊一周后被找到了，盜竊嫌疑人是小鎮的一個居民，他只是想把銅像熔掉，然后賣錢。

在馬德拉，足球場像鮮花一樣，遍地都是。政府曾投入500萬歐元幫助馬德拉聯俱樂部修建體育設施，包括3塊足球場，但都不符合職業聯賽標準。像布拉瓦那樣的球場，在馬德拉還有10多塊。菲利佩·席爾瓦說：“馬德拉政府在球場建設方面的投入，讓很多葡萄牙本土城市眼紅。”而在費爾南德斯看來，這是正當的投入，有著特殊的政治意義。“足球早已成為馬德拉自我推銷的方式，它能帶領我們‘走出小島！”？

土著的情懷

羅本·米凱爾，現年29歲的葡萄牙中場，目前為中超石家莊永昌效力。作為地道的“馬德拉出品”，他比C羅更純粹，而且一直保持著兒時的謙遜和單純……

以前我們家只有兩個房間，父母房里住著我的姐妹，男孩子們在另一個房間，全家有8口人，我們甚至沒有熱水洗澡。我的父母沒什么錢，每年我的圣誕禮物就是可以一直踢球到半夜。我小時候從未想過成為職業球員，但有一點激勵著我，那就是踢球的樂趣。我喜歡足球，否則也不會開始職業生涯，馬德拉人都是熱愛足球的。”

“我在馬德拉聯度過了9年時光，我熱愛這家俱樂部，那里的很多人曾經幫助過我。我也不會忘記國民隊（2008年-2010年在此效力）給我的機會，我至今仍與俱樂部領導保持著聯系——當年我受傷時，俱樂部會給我使用最好的醫療設備。盡管馬德拉聯沒這么做，但這并不代表我對他們的愛會少一些。”

“豐沙爾這三家俱樂部，是對立存在的，但他們都知道不能越過‘界線。我現在日夜想念著家鄉，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到那里。世界上任何東西也比不了我的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