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異國好嗎？南京媽媽探訪99位中國留學生

小虹

一位普通的南京媽媽，歷時180天，走訪國內5所頂尖高中和包括哈佛、耶魯、牛津、斯坦福等在內的24所世界名校，訪問99位中國留學生，最終整理記錄成一本名為《聽說》的書。她為何要這么做？《聽說》的背后又有哪些精彩而特別的故事？

漂洋過海南京媽媽探訪留學生

2015年3月6日，41歲的南京媽媽黎銘背著簡單的行李，登上了飛往美國洛杉磯的航班。兩年前，黎銘16歲的兒子Oscar從南京外國語學校畢業后，去了美國波士頓的一所高中留學，每年她都要來回往返多次。然而這一次到美國，黎銘卻不是看望兒子，她是要去探訪一些中國留學生。

幾個月前，跟其他家長在QQ群里熱聊時，黎銘聽到了一個消息，一名中國留學生因在國外壓力較大，得了嚴重的抑郁癥，最后只能回國住進了精神病院。黎銘聽后心里異常酸澀。一個家長在群里說：“孩子出國后，我感覺跟我們之間的距離都遠了，我們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真怕我家孩子也出現這樣的狀況。”群里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作為一個留學孩子的母親，黎銘突然生出一種沖動，她想去國外探訪那些留學生，親眼看看他們的生活，問問他們到底過得好不好。一開始，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想法。但在隨后和兒子聊天的過程中，黎銘出國探訪留學生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她發現兒子每次打電話都是報喜不報憂，而“報喜不報憂”幾乎是所有中國留學生的“通病”，家長以為孩子很好，其實很多孩子并不好。

通過國內一所教育機構的幫助，黎銘聯系上了一些留學生。在此前，黎銘還特意走訪了南京外國語學校、杭州外國語學校、成都外國語學校等五所國內的外國語學校，這些即將出國的孩子，心里一樣有很多問題想要解答。帶著種種疑問，黎銘出發了，她的第一站選擇了美國。去之前，黎銘準備了一份問卷，上面列出了群里面家長最關注的一些問題。在美國的大學校園里，只要遇到了中國留學生，黎銘都會主動和他們攀談幾句，并把他們的故事記錄下來。

在弗吉尼亞大學，黎銘遇到了來自上海的王田。初次見面，這個帥小伙就讓黎銘眼前一亮。王田開著車，帶著黎銘到學校附近的一間餐廳吃飯。面對面地坐在一起，王田向黎銘講述了自己的故事。王田畢業于上海市世界外國語中學，在學校里曾是響當當的學霸。王田帶著“特權學者”的身份來到美國留學，在大學里有優先選課的權利。初來這里時，王田十分不適應。弗吉尼亞大學地處夏洛茨維爾，比起很多大都市，這里沒有那么繁華熱鬧，它更像是一個古樸的村落。看著到紐約留學的同學在朋友圈里發各種豐富多彩的生活照，王田很是羨慕，孤獨和寂寞被無數倍放大。

王田還記得第一天到學校時的情景：“熱熱鬧鬧的新生營結束后，我獨自拖著箱子回到宿舍。上樓梯、開門、打開箱子、把行李一件一件拿出來，周圍安靜極了。那一瞬間，有被孤獨擊敗的感覺，很想爸媽，很想回家。”王田喝了一口水，繼續跟黎銘說起留學生活。從前在中國課業十分繁重，在學校有老師的督促，回家又有父母的監督，王田幾乎是抓緊所有的時間在學習。然而到了這里卻再也沒有人逼著他，學習全憑自覺，王田腦子里緊繃了多年的那道弦一下子松了。他開始每天花大把的時間打游戲，和同學聚會、喝酒，完全把學習丟到了一邊。結果，因為沒有按時交作業，王田的幾門課業相繼掛科，高中的IB學分也沒有按期轉，一連串的滯后給他的學習生活帶來了極大的困擾。終于，王田的“特權學者”身份也被取消了。

“特權學者”的身份被取消，徹底驚醒了王田。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給自己設定了幾個短期目標，努力一步步改變糟糕的現狀。王田天天往教授辦公室跑，用語言和行動痛表決心，終于要回了“特權學者”的身份。他還向學校申請，調換了專業，轉到了更有競爭力的工程學院，以此激勵自己努力上進。老師布置的作業，他再也沒有拖延過，總是積極完成及時上交。王田開始注重時間管理，把每件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

王田說：“很多人到了國外讀書都會不適應，都會迷茫，有些人走出來了，有些人沒走出來。不過，只要你心里有個目標，有想做的事，就一定能走出來。”看著王田燦爛的笑容，黎銘很欣慰，她知道眼前這個孩子已經走出了最迷茫的那段路。的確，誰的青春都會迷茫，關鍵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走出來。

報喜不報憂獨飲背井離鄉的憂愁

隨后幾天，黎銘來到了波士頓大學。在波士頓大學探訪時，恰好是午飯時間，因為沒有飯卡，黎銘無法就餐。正在這時，她遇到了一位中國留學生，黎銘猶豫了一下上前求助。那個男生轉過頭來看了黎銘一眼，快速地跑到了一邊，拉起了食堂里的一位工作人員向黎銘這邊指了一下，又嘀咕了一陣。不一會，那個男生跑了回來，沖黎銘一笑：“好了。”果然，在他的幫助下，黎銘順利解決了所有吃飯的問題。

端著餐盒，黎銘好奇地問：“同學，你跟食堂的人怎么這么熟？”那個男生嘿嘿一笑：“我剛來這里上學的時候就在食堂打工，所以和食堂的員工混得很熟。”黎銘頓時來了興趣，和這個男生聊了起來。男生說自己名叫吳奕格，正在讀大三。當年，因為在國內高考失利，所以決定出國，到美國一所鄉村大學讀書。在那所學校，他受到了種族歧視，經常被當地的學生捉弄。但他沒有因為自己勢單力薄就保持沉默任人欺凌，而是勇敢地向學校匯報，最終惡作劇的學生被開除。“要勇于表達自己的意見，利用學校保護好自己。”這是吳奕格給所有留學生的建議。

在那所學校里，身邊沒有朋友，吳奕格十分孤單。一次打籃球時，吳奕格不小心撕裂了韌帶，腳腫得老高，他一個人默默咬緊牙關獨自開車到了醫院，在醫院里躺了兩個小時，等待檢查和治療。黎銘嘆口氣問：“這些事情你的父母知道嗎？”吳奕格搖了搖頭：“這些事我從來不會告訴他們，我們之間隔這么遠，他們聽了也只是干著急。”聽了這句話，黎銘沉默了，的確，他們隔得太遠，以至于這些留學生都忘了，父母是他們最堅實的依靠。吳奕格繼續說：“從醫院趕回學校的時候，我從一樓爬到三樓，摔了很多次，但是我終于靠著自己回到了宿舍。后來我努力讀書，成功轉到了波士頓大學。”

更好的大學同時也意味著更高昂的學費，在巨大的經濟壓力之下，吳奕格只得出去打工賺錢。在別的同學趁著春假出去旅行的時候，他卻只能在房產中介打工，帶著客人看房子。然而吳奕格工作得十分賣力，靠著這份工作，他不僅賺夠了自己的學費，還邀請父母來美國旅游了一回，并且學習成績也保持在優異水平。

然而，和吳奕格一樣，高考失利來到美國一所鄉村大學讀書的李響則沒那么幸運，兩個月前，他因為多門學科掛科已經被退學。黎銘知道后，決定去看看。在李響退學之前所在的教室，黎銘只看見了一張空蕩蕩的座位，就像他從未來過這里一樣。同校的一位中國留學生告訴黎銘，李響退學的原因除了成績差，脾氣暴躁愛惹事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李響家境不錯，從小到大父母忙于生意，對他管教不多。離開父母到了美國后，他整個人更松散了，期間還談了一個女朋友。哪知半年前，女朋友跟他分手了。從這之后，李響性格變了，變得暴躁易怒，看什么都不順眼，無心學習也無心生活。發展到最后，他喜歡撕紙，經常重復撕紙的動作。沒多久，他便被退學回國了。

通過聊天黎銘發現，很多中國留學生到了國外，基本上都有一個情感轉移的過程，他們會把對家鄉的依賴和想念轉移到某件事上去。有時是一份工作，有時是某種興趣愛好，有時則是一個人。也許，李響把愛情當成了寄托，當愛情抽身他無所依靠時，他會害怕會恐懼，性格自然會發生改變。如果這時父母能幫幫他走出來，或者他愿意找人傾訴，也許就不會被退學回國。帶著沉重的心情，黎銘隨后又去了耶魯大學，繼續她的探訪旅程。2015年4月16日，黎銘暫時完成了第一階段在美國的探訪，回到了南京。

海外生活實錄傾聽留學孩子的心里話

休整了一個多月，2015年5月22日，黎銘背上行囊再次啟程前往英國，開始了她的又一段旅程。黎銘選擇了家長們最熟悉的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和帝國理工學院三所頂尖大學作為走訪的目的地。出國之前，黎銘聯系到了就讀于帝國理工學院機修工專業的無錫男生王陽，得知黎銘想要采訪他，王陽答應得十分爽快：“好，我身上還真的有故事可以說。”王陽不僅同意接受采訪，還熱心地幫黎銘規劃采訪流程：“采訪要有多樣性，我再幫你安排幾個不同的對象，讓你的采訪更全面。”黎銘欣喜得連連答應。

剛到帝國理工學院的大廳，黎銘就給王陽發去了消息：“到了。”不到3分鐘，一個笑瞇瞇的男生突然就站在黎明面前，隨手從攝影師手中接過三腳架，扛在肩膀上一邊帶著路，一邊向她介紹。王陽安排了合理的采訪時間，把采訪流程安排得妥妥當當，在采訪其他人時，王陽還幫忙布置、打燈。這個男生的細致周到讓黎銘十分感動。這一天，因為王陽的幫助，黎銘收獲很大。結束了其他人的采訪，王陽坐到了黎銘的對面，開始講述他的經歷。沒想到王陽的第一句話就把黎銘驚呆了：“因為抑郁癥，我休學了一年。”在黎銘驚訝的目光中，王陽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帝國理工的工程，與牛津的文科、劍橋的理科在英國教育界堪稱“三足鼎立”，盛名之下，學習壓力也是相當的大。再加上王陽還不能適應新的環境，日積月累下，心中的焦慮和煩悶漸漸擴大，讓他變得不愛說話，也不愛和別人交流，喜歡把自己關在房子里面，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王陽去醫院找醫生開了藥，但吃完藥以后，他開始整夜整夜昏睡。他最終鼓足勇氣，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父母。

父母十分理解他，支持他休學一年回國治療。然而回國后，很多異樣的目光紛紛射向了王陽。許多人都避著他，王陽的身邊只剩下了兩個朋友。喜歡汽修的王陽在上海的奧迪公司找了份實習的工作，從頂尖學府的優秀學生變身修車工，王陽卻找回了遺失已久的快樂，每天在喜歡的領域做些喜歡的事情。家里也幫他找了醫生，慢慢地，王陽的情況開始好轉。一年后，王陽再次回到學校，開始積極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主動與人溝通和交流。面對黎銘的目光，王陽表現得十分坦然：“我把我的經歷說出來，希望可以讓大家了解抑郁癥，它不是一件可怕的事，關鍵是你愿不愿意被打倒。”黎銘從最初的驚訝慢慢變得沉默，看著現在的王陽，黎明相信他的故事會觸動很多的人。

2015年8月1日，黎銘結束了所有的探訪回到國內。這次行程加上在國內的探訪，歷時共180天，她走訪國內的5所頂尖高中和國外的24所世界名校，訪問99位留學“學霸”，記錄了厚厚三大本資料。回國后，翻看著這些資料，黎銘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這些故事有陽光的，也有悲傷的，有些努力向上，有些被困難打倒，但不管是什么樣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辛酸和眼淚。黎銘決定把這些故事集結成書，讓天下父母都能看一看。2015年11月15日，由現代教育出版社出版，《聽說》在當當網和亞馬遜正式上架。

《聽說》一上市，就收到了熱烈的反響，尤其是在北京和南京兩地的家長群中流傳很廣。讀過這本書的家長紛紛給出兩個字的評價：干貨。這本書里關注的問題，正是當今家長們最關注的問題，它用真實的事例和樸實的文字給家長們提供了寶貴的經驗。黎銘說，她希望通過這本書，能讓更多人了解國外教育，不要一味用名校來評價孩子是否優秀，而應該為孩子選擇更適合他們的未來！

（文中當事人除李響外均為真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違者必究）

編輯：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