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6年總統大選看美國的社會分裂

潘亞玲

少數族裔以及相關的移民問題是美國2016年總統大選的熱門話題。在大選期間，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多次就此等問題口出狂言。就在大選結束第二天，美國多個大城市爆發游行示威，抗議特朗普當選，其核心也是這一問題。的確，在2016年大選中，以族裔群體劃界的政黨認同變得日益界線分明，正日益撕裂美國這個“種族熔爐”，甚至可能推動美國朝向“族裔戰場”發展。

第一，少數族裔總體上更加認同民主黨，在2016年總統大選中也壓倒性地支持希拉里。

隨著少數族裔移民的大量涌入，有關民主黨將主導美國政治的預測越來越多。大選前的諸多民意調查都顯示，少數族裔幾乎壓倒性地支持希拉里：在非洲裔選民中，支持希拉里的有86%，支持特朗普的只有8%；在拉丁裔選民中，支持希拉里的達到68%，支持特朗普的只有24%。此外，支持希拉里的同性戀、未婚婦女、穆斯林、猶太裔和亞裔美國人等，要比支持特朗普的高出25個百分點。

考慮到少數族裔的涌入可能對白人特別是白人工人階級形成競爭，因此，特朗普的支持者大多來自這一階層。大選前的民意調查也顯示，白人中支持特朗普的超過支持希拉里的10個百分點，為51%：41%。

盡管2016年大選前的種種預測集體遭遇了滑鐵盧，但大選后的出口調查很大程度上印證了有關族裔立場的預測。希拉里獲得了預期選票的92%，各族裔團體的多數選票投向了希拉里，其中非洲裔最高（88%），拉丁裔（65%）和亞裔（65%）。其次，其他族裔也不低（56%）；相比之下，白人則更多支持特朗普（58%）。①

第二，白人特別是白人中產階級的政黨認同總體上傾向于共和黨。

根據斯坦福大學美國全國選舉研究（American National Election Study）的數據，在共和黨人與獨立黨人中，認為自身是白人的更支持特朗普，比那些不認為自己是白人的要高至少30個百分點；而那些認為自身種族遭到更大歧視的白人，與那些并不認為白人遭到任何歧視的相比，支持特朗普的比例要高出40%；那些認為“許多白人無法找到工作，是因為雇主雇傭了少數族裔”的人支持特朗普的比例要高比那些不這么認為的人50個百分點。 ②

從更長時段看，白人內部的分化趨勢也非常明顯。自2004年總統大選以來，擁有本科學歷以上的白人選民中，支持共和黨的比例下降了9%；而本科學歷以下的白人選民支持共和黨的比例卻上升了15%。因此，特朗普利用族裔矛盾制造“我們對他們”的選戰——被美國觀察家稱作為“邊界戰爭”，的確在當今的美國政治環境中引發共鳴。

第三，從各族裔內部的政治立場差異看，移民時間更早的老僑的政黨認同正日向白人中產階級靠攏，或者說出現了“老僑白人化”趨勢。

盡管美國往往自詡為“種族大熔爐”，但事實上族裔相互間及其內部都存在諸多分歧和矛盾。較早移民且已高度融入美國社會的老僑，在政治立場上要遠比更晚移民且融入程度較低的新僑更加保守，更加認同共和黨，同時也往往看不起新僑。

例如，拉丁裔人正日益將自身視作白人。在2000年和2010年兩次人口普查之間，有約7%的拉丁裔將自己的種族從“其他”改為“白人”。這一時期美國白人數量的增長中，有3/4是那些拉丁裔“白人”。相比之下，盡管亞裔人從膚色上無法變白，但進入21世紀后，亞裔人被認為正在（被）“漂白”：亞裔和拉丁裔正日益向白人靠近，進而重塑膚色，以至于正與非洲裔美國人及其他所有族裔區分開來。正因如此，在2016年總統大選中，特朗普從少數族裔手中獲得的選票事實上比2012年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密特·羅姆還要高約2個百分點，拉丁裔和亞裔都有29%的人投了特朗普的票。

各族裔相互間及內部的分裂可以從大選后美國人對亞裔的態度看出來。盡管拉丁裔和亞裔都有29%的人投特朗普的票，且事實上拉丁裔人口更多，但美國社會的憤怒卻發泄在亞裔特別是其內部的華裔身上。因此，需要進一步指出的是，亞裔內部事實上也是分裂的。根據一項選舉前的調查，亞裔總體上將有70%的投票支持希拉里，投票支持特朗普的約為20%。事后的調查數據表明，亞裔對希拉里的支持度明顯沒有那么高。但到底是誰將票投給了特朗普？盡管無法全面準確掌握，但選前調查顯示，更支持特朗普的是菲律賓裔（32%）、越南裔（28%）和日本裔（24%），均高于選前民調平均水平。而事后成為泄憤對象的華裔，支持特朗普的比例僅為14%，是亞裔內部第二低的族群（最低的是印度裔，為9%）。華裔“躺槍”，不僅說明了美國各族裔相互間和族裔內部的分裂，也說明了華裔在美國政治生態中的地位急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