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大嗓門

在人們眼中，別人家的孩子既懂事又聰明，別人家的老爸也同樣如此。袁曉東就一直羨慕別人有一個好爸爸。曉東家在農村，他老爸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性格暴躁得不得了，一語不合就瞪眼睛發火，那嗓門大得隔十里路都能聽到，什么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曉東最煩的就是這個。

在老爸的大嗓門中袁曉東長大了，一晃高考結束，一向成績還不錯的曉東卻沒考上滿意的大學。老爸的大嗓門炸開了：“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就考這么點分數？你再看看人家孩子，我說，我怎么就養了你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曉東本來就憋屈難過，一聽到老爸話說得這么堵心，積壓多年的怒氣一下子爆發了：“我就不爭氣，你就只當沒我這個兒子好了！”

大嗓門想不到兒子竟敢頂嘴，臉紅脖子粗地吼道：“給老子滾，滾得越遠越好！”

曉東血直往上涌，叫道：“滾就滾！”說完掉頭往外就跑。

跑出家門后，袁曉東也不知往哪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離開家，越遠越好，永不回來。幸好兜里有幾百塊錢，那是前兩天小叔出門打工前塞給曉東的，說是給他上大學時買件新衣服穿穿。

曉東坐火車直接來到了省城，然后在城鄉接合部找起出租屋來，可是，幾乎每個房東都要先交至少半年的房租，曉東哪有這么多錢。天色越來越暗了，他又急又餓，再次敲開一家出租屋的門時，曉東怯怯地對房東老頭說：“老爹，我身上沒帶多少錢，能不能先給五天的房租？等我一找到工作領到工資，就交清半年房租好不好？”

房東老頭愣住了，遲疑一下后竟然同意了。

晚上，曉東睡在炎熱骯臟的小屋里，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離家這么遠。媽媽會著急難過嗎？說不定現在正滿世界找他哩……

第二天，曉東開始找工作，一連幾天過去了，沒有單位要他，這時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盡管一直省吃儉用，餓得走路都直打晃，可口袋里的錢還是沒了。這可怎么辦？當走到出租屋附近一家面館時，肚子一個勁地叫起來。掙扎了老半天后，他終于壯著膽子走進面館，對光頭老板說：“老板，你這要個幫手嗎？”

光頭老板一聽這話呵呵笑起來，說：“你瞧我這小店會要嗎？再說，即使要也不會要你，你能干什么？”

曉東心往下一沉，想了想鼓起勇氣又說：“那……你能不能賒給我一碗面條？你放心，我有了錢就還你。”光頭老板不耐煩了，叫道：“還我？你拿什么還？萬一你跑了我找誰要去？走走走，別擋我做生意！”曉東臉上火辣辣的，只恨地上沒條縫，可又無法可想：難道就這樣活活餓死？

兩條腿沉極了，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身后忽然有人大叫起來：“我說，你回來！”

曉東回頭一看，光頭老板正朝這邊招手，四下看看，身邊沒有旁人，這么說是在喊自己。

只見光頭老板冷著臉說：“算了算了，誰讓我心軟呢？面，我先給你吃，可你日后一定要還哦。”

真的假的？曉東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光頭老板手腳麻利地端上一大碗面，竟是香噴噴的大排面！

有多少天沒吃過肉了？曉東一時間眼淚都要出來了……吃過面后，光頭老板走了過來，說：“以后餓了就在我這兒吃，賬先記著，日后發財了一起算，聽到沒有？”

曉東這回眼淚真的控制不住了，哽咽著說：“老板，謝謝你，我以后一定報答你，一定……”光頭老板擺擺手，又忙去了。吃飯的問題暫時解決了，曉東一時間高興得要飛起來，可隨即又有一個大問題攔在面前：明天就是第六天了，該續交房租了，怎么辦？

第六天一大早，趁房東還沒來，曉東先跑了出去，說不定今天就會找到工作的。可是一天奔波下來，仍舊是沒找到工作，幸運的是房東沒來要房租，也許是房東老頭忘了這茬。

第七天，曉冬一大早準備出去找工作時，迎面兩個人堵住了去路。這是兩個染了一頭金發的年輕人，他們對曉東說：“我說，身上有錢沒有？快掏出來給大爺花花！”曉東情知不好，掉頭就跑，兩個混混見狀叫罵著直追過來。曉東玩命狂奔，見巷鉆巷見彎就拐，可身后的腳步聲叫罵聲如影隨形越來越近！正跑著，一拐彎，不好，前面是一堵高墻，這是個死胡同！曉東一下子絕望了，這下死定了。就在這時身后突然響起激烈地打斗聲！

曉東看不到打斗的情形，正急得團團轉，意外發現小混混沒有追過來。

這時打斗聲和慘叫聲更大了，有早起的人驚訝地出門看個究竟，隨即大叫起來：“報警、快報警，都要打死人了！”

又過了三兩分鐘，警笛由遠而近急切地響了起來，曉東這才放下心來，走過去一看，有兩個人躺著直叫喚，是那兩小混混，看樣子傷得不輕。警察帶走了小混混，圍觀的人群也散了，曉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時感覺到肚子餓了。

在面館，曉東正吃著濃香四溢的大排面時，忽然感覺光頭老板一直盯著他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曉東心里一緊，不好，光頭老板是不是不想賒面了？

不出所料，等曉東吃完面后，光頭老板走了過來，說：“喂，我說，從明天開始，我不供應你吃了。”

曉東一聽大驚，說：“老板，我以后會給你錢的……”

光頭老板突然莫明其妙地大叫起來：“給？你拿什么給？我等你到哪一天？好吧，我全說了吧，你真以為我是在幫你嗎？做夢吧你。告訴你，一直以來都是有人代你付的賬！”

曉東驚訝極了：“有人代我付賬，誰？不會吧？”

光頭老板更加怒不可遏，瞠目吼道：“不會？告訴你，不是別人，就是你老子！那天我不肯賒面給你，他全看到了，然后給我錢，請我每天下面給你吃，而他自個天天在旁邊的工地上打短工養著你，你天天吃大排面，他頓頓吃饅頭，知不知道？”

曉東一下子跳起來：“是我爸？他在哪兒？”

光頭老板面色鐵青：“他剛剛回家，是回家看病去了，也不知道誰打的，渾身是傷，頭都破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可他舍不得在這里看，說這里醫院貴，他要回家看。臨走前還留了一點錢在我這兒，讓你來吃大排面，又不許我說出真相，可我實在忍不住了……”

光頭老板說著掏出一小卷錢，說：“這是你爸留下的，拿去，你再要吃面到別家吃去，我這兒不伺候你了！哼，我事先只不過假裝賒面給你吃，你就感激得不得了，你老子養了你這么多年，你感激過沒有？”

曉東早就傻了，原來跟兩小混混打架的是爸，還有，房東沒來要房租，肯定也是爸繳清了……回到家，曉東見到了爸，只見爸頭上纏著紗帶，兩只眼睛腫得都合起來了，此刻正躺在床上。一見曉東出現在面前，爸臉上先是一喜，但喜悅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板著臉，照舊亮開大嗓門喝問起來：“你怎么回來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曉東低著頭，說：“爸，我不想出去了，我要重讀，我一定會認真讀書的……”

爸愣了一下，然后又大吼起來：“聽著，要讀的話就給老子好好讀，千萬不能再給老子丟臉了……”

老爸還是這副大嗓門，還是這樣的粗暴，可此刻曉東一點也不覺得刺耳，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