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旅店走進來三個小矮人。他們打算來休假,到暖和的海邊好好歇一歇。
他們三個都有很特別的名字:手籠子,總是套著大皮手籠;大胡子,特點是長著天然的青苔胡子,而且胡子上長滿了越橘果;半截鞋,為了腳拇指活動更方便,總是穿著沒有鞋頭的鞋子。他們的住處是裝備有一切生活必需品的舒適而獨特的紅色大篷車。
小矮人等了很久才鼓足勇氣說出他們需要一個有陽臺的房間。
沒過幾分鐘,有人敲門。“請進!”半截鞋喊道。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她穿得很漂亮,顯然是個很講究打扮的人。“我的小朋友,你們好!”中年婦女親切地笑著,在安樂椅上坐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傷心地說:“我到這兒是希望找一個長期的對話者。過去我有一條狗,是一條極可愛的狗,可是不久前,它老死了。所以,我來看看,或許你們之中哪一個能頂替它。”
“頂替狗?”大胡子困惑不安地咕噥說。
她說自己有非常好的住房條件,并且負擔對話者的全部生活費用。說著,太太認真地把三個小矮人打量了一番:“大胡子最合適。家里養個小矮人可能是件很新奇的事,從來沒有人干過,您不認為是這樣嗎?”
“我無論如何也不拋棄自己的朋友!”大胡子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三個是形影不離的,永遠同甘共苦。”
當天夜里,大胡子在旅館院子里的丁香樹下乘涼,他怎么也不能入睡。后來他想起服務員說起的狗窩,忽然產生一種體驗一下狗的生活的念頭。于是,他爬進狗窩,照狗的樣子躺在里面。
院子里出現了一個人影,小心地向小矮人的汽車慢慢移動。好一會兒才走到汽車跟前,繞車轉了一圈。這時,大胡子發現影子手里拿著提包。這時影子又動起來,慢慢離開了汽車。大胡子睡著了,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媽媽把自己抱在搖籃里,輕輕地搖,舒適極了。
早晨,在日出之前手籠子和半截鞋就起來了。“海在呼喚!海在呼喚!現在我們的休假真正地開始了。”
他們興高采烈地洗過臉,鎖上門,走出房間。天已亮了,趕著上班的第一批行人出現了。
“我們親愛的大胡子哪兒去了?”手籠子四下里張望,問道。
“大概還在什么地方打鼾哩。”半截鞋說。
手籠子按了很長一聲喇叭,沒有反應。他們找遍了整個院子的每個角落,連大胡子的影子也沒有。他們焦急地猜想著發生了什么事,最后認定大胡子肯定是夜里被人不小心踩傷了。
這樣一想,手籠子的眼淚首先奪眶而出。“要果真是這樣,結果就可能造成骨折,或是更可怕的別的什么傷。但愿當時有人把他送到醫院就好了。”半截鞋說。最后,他們決定先去醫院找找看。
他們很快來到一家醫院。正巧走來一位醫生,他們便向他打聽大胡子。醫生說有一個和野獸打交道的大胡子,被踩斷了肋骨,此刻正躺在病房里。
他倆便跟醫生走到病房,見到的是一個長著大黑胡子的根本不相識的人。原來這個叫沃里季馬爾的大胡子是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在馴象時意外地被大象踩傷,他非常思念他可愛的象。
五分鐘后,他倆走出了病房。
在馬路轉彎處,一只長毛蓬松的小狗橫穿馬路時忽然站住不動了,手籠子急忙剎車。那只小狗友好地看著他,搖動尾巴。等他再次開動時,小狗又跟在車后猛追。
“它想做你的狗。”半截鞋悄悄說,“好像是只喪家犬。”手籠子把車停住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狗也站住了。
“跳過來,領子!”手籠子用自己給它起的名字呼喚那只小狗。
小狗伶俐地跳進了汽車。手籠子看著狗,又想到了大胡子。忽然,他叫了起來:“半截鞋!你還記得有位大嬸到旅館里來找過我們,她對我們談過狗嗎?”
“當然記得,”半截鞋點點頭,“她還想把大胡子領走,讓他去代替狗哩。”
“但是,她遭到了拒絕,因此,她就把大胡子偷走了。”
“你真是天才!”半截鞋拍拍自己的腦門,“我怎么沒想起來呢?”他們把車開回旅館院子里,決定立刻讓領子跟蹤追擊。他們從車底板上找到了很小的青苔,那是大胡子的胡子上的。
他們讓領子聞了聞,領子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它在院子里搜尋起來,先是走到丁香樹叢前,接著又跑到狗窩邊,鉆了進去,不一會兒,它爬了出來,搖著尾巴,抱歉似的望著他們。
“好像我們把它估計得過高了點。”手籠子很不痛快地低聲說。
原來大胡子是被人裝在手提包里從狗窩里頭帶走的,地上也就不可能留下他的腳印。這是手籠子和半截鞋料想不到的。
大胡子睡醒了,睜開眼睛,向四下里看,可是除了頭頂上有一線亮光外,什么也看不見。他在周圍摸索了一陣,很快就弄清楚了,這不是什么狗窩,這無疑是人們用的大手提包!他竭力回憶昨天晚上和夜里發生的事,想起了那個神秘的影子,拿著一個大手提包在手里晃悠著。于是他感到事情不妙,就一下子坐了起來。
“小家伙,你睡醒了嗎?”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就是想把他弄到身邊代替狗的那位太太的聲音!再沒有什么可懷疑的了。是她趁他睡著的時候把他偷來的。
太太讓大胡子坐在自己旁邊,給他圍上精心繡著小兔子的花圍嘴。太太還要親手喂他吃飯。大胡子怒氣填胸,食物也橫在喉嚨里難以下咽。真是莫大的侮辱!不過,他仍然保持鎮靜,忍氣吞聲地把東西咽下去。
這時門鈴響了。來的是太太早晨打電話邀來看小矮人的客人。
看到了大胡子后,她們都非常開心。然而在大胡子的心里,絕望的情緒卻加重了。這種生活太難堪了。但是,暫時他還必須忍耐,直到有機會逃跑的那一天為止。
第二天早上,大胡子被迫玩球。太太把小橡皮球拋在地板上滾動,像教狗叼東西似的叫道:“拿來!”大胡子必須立即把球撿來交給她。
開始,他還感到有點樂趣,但是漸漸地就對這令人疲勞而又單調乏味的奔跑厭煩了。他正準備斷然拒絕再玩這玩意兒,門鈴突然響了。一個叫基爾西普烏的護士走了進來,還帶來一只叫賓諾的大狗,她也是被邀來看小矮人的。
太太想在客人面前顯示一下,便命令道:“大胡子,躺下!”
“不躺。”大胡子說。太太的臉漲得通紅,她舉起手來要打他,但還是忍住了。她和護士談論起馴導動物的苦惱。
“你可知道,我昨天見到過手籠子和半截鞋。”基爾西普烏護士突然說。
聽到這話,大胡子心里激動得怦怦直跳,但他裝作什么也沒聽見的樣子,繼續聚精會神地給賓諾輕輕搔癢。突然,一個意外的念頭在他的腦子里閃了一下。
他悄悄挨近賓諾,而它好像也猜透了他的心事,側身躺著,使他能緊貼它的肚子。好極了!在賓諾又厚又長的毛里,大胡子能藏得很好。恰好這時護士站起來告辭。
護士出門時,頭朝下倒掛在賓諾胸前的小矮人被發現了。他沮喪地滑到地板上。
客人走后,太太要帶大胡子去公園散步。她給他套上了頸圈。
忽然,她焦急不安地低聲說:“走,趕快回家!”她拖著大胡子撒腿就跑。大胡子無論如何也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忽然,他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大胡子,大胡子!等一等!”他顫抖了一下,是手籠子他們!他試圖把臉轉向傳來喊聲的方向,一點不錯,是他們倆!他清楚地看到手籠子和半截鞋跟在他后頭跑。跟他們一齊跑的還有一只小狗!大胡子急忙倒在地上,想拖住太太,可太太把他抱起來重新奔跑起來,不管大胡子怎樣亂扭,都無濟于事。
就在她已搖搖晃晃、眼看要被追上的當口,一輛出租汽車迎面駛來,太太揮揮手,便上了車。出租汽車開走了。大胡子陷于絕望之中。兩個朋友與他僅僅是一窗之隔啊。他偶然發現靠他那邊的窗玻璃沒有關上,便偷偷地摘下了掛在胡子上的越橘果,悄悄從窗子里扔了出去。
手籠子和半截鞋頓時明白了大胡子的用意。他們跟著地上的越橘走啊走,過了十字路口,忽然發現了一捧越橘,半截鞋數了數,整整十二顆!“他一下子扔了那么多越橘,是要引起我們注意。不要走了,到住處了。”
這時,他們看見越橘一個接一個,就像一條小鏈子似的,直接引向聳立在路旁的高房子的門口。他們抬頭仰望,正好,三樓的一個窗子打開了,從里面伸出來一個拖把桿子,上面掛著一個輕輕搖晃的大手提包。與此同時,一顆越橘果落到了他們腳邊,這漿果正是從那大手提包里扔出來的。
怎么辦呢?要從這樣高的地方把他取下來,恐怕連世界上最高的人也辦不到。手籠子和半截鞋想到了醫院里的那個大胡子——沃里季馬爾,他是他們在這個城市里唯一的朋友。于是,他們趕到了醫院,找到了病床上的沃里季馬爾,向他講述了大胡子所處的險境。
沃里季馬爾決定當晚回到動物園,把大象長鼻子帶出來一起去解救大胡子。他們用一個充氣的橡皮娃娃代替病人躺在床上,然后開始實施搭救計劃。
天黑了,已經過了十點。坐在車里的手籠子、半截鞋和騎著大象的沃里季馬爾來到了大樓底下。
沃里季馬爾俯身對大象的耳朵小聲說了些什么,大象便揚起長鼻子伸向高空的大手提包,一下子取了下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提包放在地上。
“他在里面嗎?”沃里季馬爾坐在大象背上問。
“在里面!他睡著了!”手籠子高興地笑了。
他們望著自己熟睡的朋友,心里是多么激動啊!突然,大胡子睜開了眼睛,他莫名其妙,目不轉睛地望著手籠子和半截鞋。“這是怎么回事?我這是在哪兒呀?”他驚慌地問。“你自由了!”手籠子微微一笑。
“一路平安!”沃里季馬爾坐在大象背上說,“有時間請寫信來。”
“一定。”手籠子說,“我已經很久沒有給任何人寫信了。”三個小矮人上了汽車。他們的帶篷汽車穿過夜霧,離城疾馳而去。
(摘自《外國著名歷險奇遇童話故事精選》,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