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別人來說,不過是幾句軟話或者賠笑臉的事,
可是對表妹來說,卻是想都不敢想的難事!
因為,溝通這一課,是她所缺失的。
表妹是姨媽的女兒,比我小5歲。小時候,我倆經常在一起玩兒,關系很親密。
晚上,表妹打來電話,開口就說:“姐,你能不能幫我調個科室?”我心頭一緊。表妹在那邊哽咽地哭訴,我聽明白了:單位新來一個女科長,看她橫豎不順眼,經常給她小鞋穿。
“你那么一個忠厚良民,她為什么這樣待你?”我問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我沒權沒勢,人又老實,好欺負唄!”
這不是表妹第一次向我哭訴人際煩惱了。去年年初,一個女同事仗著是局長小姨子,經常對她吆三喝四;前年,主任嫌她不會喝酒,對她沒好臉色;大前年……
每次表妹哭訴完,連我老公都跟著鬧心。他對我說:“你要勸勸她,有了誤會,要主動和人溝通,別那么死心眼。又沒什么利害關系,人家不就是求個尊重、坦誠嗎?”
是的,對于別人來說,不過是幾句軟話或者賠笑臉的事,可是對表妹來說,卻是想都不敢想的難事!因為,溝通這一課,是她所缺失的。
其實,姨媽也非常頭疼這個小女兒。表妹經常和婆家鬧別扭,說婆婆偏心眼,公公話里有話,小姑子愛挑撥。她還跟姨媽慪氣,說姨媽只喜歡大女兒,因為大女兒有錢,說姨父不喜歡她的孩子,因為她生的是女兒。
表妹已經是40歲的女人了,眼角開始有了細紋,孩子也10多歲了。可她仍然像一個到處討要糖果,但卻總是失望的孩子。我能感受到她那嘰嘰喳喳的抱怨哭訴下孤獨無助的內心。
小時候,姨父和姨媽因為工作忙,經常將表妹送到10里之外的奶奶家,隔一段時間接回來,然后再送過去。每次要去奶奶家時,表妹都會哭著喊著不肯走;而從奶奶家回來時,又會抱著奶奶的腿大哭:“我是奶奶生的,我哪兒也不去!”姨父曾取笑她:“你就像鼻涕一樣,粘上了就甩不掉!”我曾親眼見到表妹躺在地上號啕大哭的場景。姨媽脾氣不好,用腳踢她:“你走不走?不走就丟到河里喂魚!”
表妹從小愛玩,姨父和姨媽經常是打罵教育。有一次,她偷了家里的錢去買零食吃,姨媽將她綁在長凳上,然后將凳子倒立。被倒立的表妹哭得聲嘶力竭,但就是不肯承認錯誤。一直等表妹不出聲了,姨媽才將長凳放平。當時才12歲的我,真不知她是睡過去還是昏過去了。
想起這些場景,我現在心里都疼作一團。在這樣的環境成長,表妹的心如何能有安全感和歸宿感?那小小的心里,可能會深深埋下這樣的種子:我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連父母都不愛我,誰還會愛我?
“我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的認知,也會讓她時時處處以敵視的眼光看待周圍的人:父母怎么偏心眼,婆家人怎么壞,單位的領導和同事怎么欺負人。
關于溝通,她從小學到的就是父母的命令和指責,“你是個討厭的孩子”“你必須到奶奶家”“你是錯的”……總之,父母永遠是對的,她永遠是錯的。
我想,如果那時候父母能好好地和她說話,比如:“寶貝,我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家,但我們太忙,奶奶會照顧你,我們過幾天再接你回來,好嗎?”“我們很想念你,跟爸爸一起回去住幾天,好不好?”作為年幼的孩子,她也許仍會哭鬧,但情緒不會那么激烈,也不會在心里留下那么多的傷害。當她犯錯時,父母好好和她講:“沒經過大人允許拿錢是不對的!你想要什么,可以跟爸爸和媽媽講……”有這樣的溫暖和善意,小孩怎會固執到昏過去都不肯認錯?
所以,當表妹向我哭訴她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時,我雖然很想勸她“主動和人溝通一下”,但還是選擇什么也不說。勸這樣的她和人主動溝通,不啻勸沒有雙腿的人“好好走路”,那是對人最致命的打擊!她本來缺失愛與安全,怎么能表達出她沒有的東西?
大道理誰都明白,表妹內心的冰塊根深蒂固,需要的是親人的陪伴,慢慢焐熱、融化。
當她哭訴時,我靜靜地傾聽,我想讓她感受到,至少還有一個人不批評她,不指責她,可以和她站在一起。等她冷靜下來,我對她說:“溫暖是可以傳遞的。你內心溫暖火熱,別人也會同樣炙熱;如果你內心是塊冰,也會將別人凍成冰。”表妹問:“那如果別人是冰呢?”我說:“如果你有溫度,至少能讓冰融化一些吧?”表妹不置可否。
表妹換了新發型,我真誠地夸她好看;表妹說,她一個人去省城害怕,我陪她去;表妹的生日,我花一整天為她烘焙蛋糕,寫上她的名字……
表妹問:“你怎么對我這么好?”我回答:“因為,你本來就好啊!”表妹笑了,我想,她已經感受到我傳遞的溫度。
好妹妹,我等著你的心慢慢升溫,升到有足夠的能量去傳遞自己的溫度。終有一天你會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是個火把,支撐自己,溫暖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