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編劇袁子彈： 帶著希望奔跑，簡單的日子也有陽光萬丈

2016年的初夏，朋友圈都被電視劇《歡樂頌》刷屏。劇中安迪、樊勝美、曲筱綃、關睢兒、邱瑩瑩5個女孩的故事開啟了大家對職場、婚戀話題的熱烈討論。人們不禁對編劇袁子彈產生了極大興趣，是什么樣的人物能夠把脈社會痛點，赤裸裸地揭示人性呢？近日，袁子彈接受本刊特約記者獨家專訪，分享了她追求夢想與愛情的故事，原來，她自己的人生就是一部《歡樂頌》。

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夾娃娃機

剛過完“五四”青年節，《歡樂頌》也漸進尾聲，袁子彈自我調侃道：“我是‘五四’青年節生的，所以樂天是我與生俱來的。”1983年，袁子彈生于湖南邵陽市武岡，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國家戲劇編劇，從小生活簡單而美好，對文字有著很強的悟性和敏感性。

1999年，憑借優異的成績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字專業。在人才濟濟的武大，她因名字而出名，很多人也對她產生了好奇。她曾暗戀過大學學長，家教嚴明的她秉持著關睢兒“順其自然，強扭的瓜不甜”的戀愛觀，對中意對象不知爭取，也是因為謹慎，就此與一段美好的姻緣失之交臂。當她后來知道那位學長也曾對她印象很好時，她瀟灑地笑稱：“誰叫我當時段位不高，不是曲筱綃呢？”

大四畢業那年，學校安排課堂作業，袁子彈雖不是專業編劇出身，但也小試牛刀，創作了舞臺劇本《天下第一公司》，描寫了一個實習生如何在職場生存的故事，那是她的處女作。沒想到，老師、學生都反響很強烈，最終被湖南省話劇院采用。之后創作的《洪戰輝》也受到了業內相關人士的肯定。這倒像安迪式的“少年天才”—初出茅廬就有如此潛力，不僅給她在寫作上帶來強烈的自信，也令她在編劇圈有了一定的影響力。

2003年大學畢業之后，她在出國留學還是工作二者中猶豫不決。“也許青春就是任性吧，那時我喜歡的足球協議會在上海，就是這么一個奇葩理由，讓我來到了上海。”在上海的4年，她經歷了職場困獸之斗，沒想到竟然給她此后十幾年的寫作帶來了靈感源泉。

作為職場菜鳥的她，剛開始意氣風發，每次接到一個項目時，都會絞盡腦汁想文案，可是世事難料，自己特別滿意的文案，總會受到領導的“排擠”。

有一次公司接了一個跑車的廣告，她想出一個自己覺得特牛的創意，花了一個通宵把方案寫了出來。正當她興高采烈，以為領導會認同時，領導卻說：“一定要客戶認可才行。”她有些喪氣，心想難道不是質量決定一切嗎？

結果顧客還真是否定了她的創意，袁子彈一氣之下去找領導評理，領導雖然也肯定了她的創意，可是一句“顧客是上帝”就把她搪塞了過去。年輕氣盛的她不愿將自己的格調降低，只好換上其他同事調整的方案。

自己從小到大，受過無數肯定，如今一個創意，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肯定，她為自己也為她的創意而鳴不平。

那會兒，袁子彈不知道何去何從，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該如何體現，常常無聊地去玩夾娃娃機，消磨時間。她發現：“世界就像一個娃娃機，你們就隔著玻璃，卻總抓不到。”

成功路上非死即傷

電視劇《歡樂頌》里，有一句話說得好：“成功路上非死即傷。”辛苦奮斗的“城漂”袁子彈對這點感悟很深。那時工作業績不理想，頭幾個月并沒有拿到獎金，她如同樊勝美那樣天天拿著計算器過日子，其實心里有很多委屈。而更讓她感到窘迫的是，還遭遇過職場性騷擾，而她也將這段經歷寫進了《歡樂頌》。

電視劇里有一幕提到，邱瑩瑩半夜收到白主管的邀請短信，旁邊20歲出頭的關雎爾一臉羨慕地認為兩個人是“郎情妾意”。當時20歲出頭的年紀，袁子彈涉世未深，收到這樣的騷擾短信，第一反應也是心花怒放了一陣。可是轉眼冷靜地分析后，她斷然拒絕了對方的要求。電視劇里借樊勝美之口，道出了她當時內心的想法：“如果心誠，邀請短信就應該在適當的時間提前發出，要給女孩兒一個思考矜持的時間，怎么會選擇深更半夜啊。其次，如果是不帥的白主管發這樣的短信，你會不會認為這是一種性騷擾。那么請你一視同仁，再帥的白主管發這種短信，都是性騷擾。”回憶到這段，袁子彈還是心有余悸。

在與室友合租的歲月，她沒有像2202那3個姑娘好運氣，彼此互相幫忙。有時只得邊打電話給父母報平安，邊為自己療傷，講些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的勵志語。雖然當時在恒隆附近上班，算得上上海最好的幾個寫字樓之一。但是每天看著那個寫字樓出出入入上萬人，年輕的袁子彈很困擾，難道人生就這樣了嗎？多少個日日夜夜，自己不眠不休，不斷地想創意，得到的卻是否定再否定。難道就這樣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

“既為生活而工作，豈能為工作而放棄生活”。那時，她就開始了更為“貪心”的人生計劃，一定要活出精彩。兩年之后，她跳槽到了另外一家廣告公司做起了創意總監。這時候，當年在湖南話劇院工作的朋友突然拿著《國歌》的劇本找到她，稱“這部編劇臨時撤退了，你有沒有興趣，接個檔？”她當時帶著玩的心態試寫了6000字，沒想到交上去就中了，由此開始了編劇生涯。

袁子彈的性格很謹慎，怕編劇工作不穩定，所以不敢貿然辭職，就開始邊上班邊寫作。那時經常白天上班加班到晚上10點，回家又開始寫作到凌晨3點，上個廁所都能累倒在里面睡著。對此，袁子彈也很有心得地體會到關睢兒上班的辛苦，于是將這一幕放到了她的身上。

2008年，她下定決心從事編劇工作，于是來到北京開始創業。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作為負責人，當員工利益與公司利益相左時，她會首先考慮到公司利益，畢竟公司利益涉及整體利益，“我可以方方面面考慮到，但我無法方方面面照顧到。”而每到這時，才知道當時自己有多魯莽，如果換位思考也許不會有那么多憤懣。“電視劇里安迪勸慰邱瑩瑩時，說‘如果當我再以公司老人的想法去干一遍以前的新人工作，一定會比現在更優秀’，這是我最終的成長領悟。”

后來，她調整了心態，編劇事業發展越來越順，相繼接到了《下海》《殺熟》等編劇工作，讓她成為編劇界的一顆新星。

談戀愛快慢并不是最重要的

袁子彈從小生活在一個教育嚴格的家庭，如同關睢兒一樣是個乖乖女。所以即便到了大學，在愛情上她也沒有越雷池半步。“每個人的戀愛觀其實跟她的成長環境以及原生家庭有很大的關系。比如我，也比如關睢兒，她的家庭條件好，生活的圈子告訴她不能逾越一定的范圍，接受戀情比較被動。曲筱綃算是富二代，從來任性妄為、灑脫大膽，不用考慮太多的因素，這種人表白單刀直入，又充滿魅力，所以一些男神也會被俘虜！而安迪因為從小可憐的身世，不是那種容易相信人的人，她糾結的矛盾體，在感情方面更為突出。樊勝美，她注重物質所帶來的違心判斷。我很喜歡邱瑩瑩那種性格，單純而美好。但是我的經歷好像又跟安迪比較像，只不過沒有她那么悲慘的家庭背景。”

走入職場后，因為工作的關系，袁子彈一直沒有正經談過戀愛，父母急在心里，在她二十八九歲的時候，開始忙著給她相親，剛開始她也如同關睢爾那樣為了父母而勉強接受。

她的性格很強勢，每次總會處于主導地位，使勁找些話題不想讓場面太過尷尬。可是越這樣，越讓膽小的男人感到后怕。有時候她說的話題，人家接不上，自己還“巴啦巴啦”一大堆，仿佛雞同鴨講。所以，有時對方一聽說她的職業和收入水平，嚇得再也不敢跟她聯絡。“那時，我才務實地知道，我談的不是戀愛，而是要找對象，對方一定要跟你匹配，否則一切免談。”

直到2014年10月，她的緣分才遲遲而來。與自己先生王輝的相識，與安迪和奇點一樣充滿浪漫色彩。那時她剛剛結束一部編劇的工作，準備去美國給自己放個大假（她愛好旅游，每年都有這樣的習慣）。先前在一個微信群知道群里的王輝在谷歌工作，是耶魯大學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對于旅游有著強烈的愛好，于是兩人互加好友，經過一個月左右的網上交流，確定結伴同行。

可是就在袁子彈入境之時，因為回答問題不過關被機場海關扣留，她的英文不好，當時陷入了絕望。王輝在機場左等右等，才知道袁子彈出了麻煩，于是他細心溝通、多處協調，終于英雄救美，把她“撈”了出來。“安迪與奇點是網友，我們也是。那時見到他的第一面，既有見老鄉的熱情，又有見到親人般的感動。”在后來的40天里，王輝安排妥當，規劃好了40天的行程，讓子彈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心細，對這位“網友”刮目相看。

而更讓子彈傾心的是，王輝在旅程中還帶她到歌劇院、博物館這些有文化內涵的地方，王輝一邊講解一邊帶她旅游，他的博學多才和絲絲入扣的分析竟然讓中文系高材生的袁子彈自嘆弗如。一個理科生竟然懂這么多，甚是欽佩。事后袁子彈想來，到科學館約會，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只有當自己經常去并了如指掌時，才會帶朋友去，否則不是給自己下套嗎？后來在電視劇《歡樂頌》中，袁子彈也將奇點與安迪某次的見面地點安排在科學館。

40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在回國前，兩人確定了戀愛關系。回國后，袁子彈把兩人的感情告訴了父母，父母的擔憂勝過驚喜。對方條件不錯，可是現在人在國外，什么時候回？靠不靠譜？一切都是問題。他們勸袁子彈務實點找個國內的人，可是袁子彈卻堅信自己的選擇。

一個月過去了，王輝沒有回來的意思，兩人雖是線上網絡聯系，線下電話聯系，但是給予的溫暖非常有限。一次袁子彈的編劇工作遇到了瓶頸，兩邊投資公司對于創作劇本意見不統一，作為編劇的她無法中和兩邊想法，只好放棄。連日來的操勞與精神壓力讓袁子彈生了一場大病。父母看著非常心疼，她也明白“一個愛人如果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出現，有什么用呢？一個女人活得再像女漢子，情感上不能有女漢子的思維”。那天，她打開電腦留言道：“人總得有付出，金錢、女人、權利，你不可能完全擁有。”而這句話也出現在了后來的電視劇里。

幸好，這個男人做出了他的選擇。王輝在2014年底回國，并于2016年與袁子彈領證完婚。

愛情的前提是獨立

袁子彈很喜歡《歡樂頌》片尾曲中5個女孩合唱的一句“愛情的前提是獨立，閃閃發光做你自己”。在袁子彈看來，獨立代表著信任，也代表著堅持自我的魅力。如果捆綁在一起，不是自由，而是束縛，那么婚姻到最后，只能是彼此越來越厭煩。所以，“就應該像安迪與奇點那樣，彼此相愛但是互不依賴，絕不成為對方脖子上的石頭；相愛但是不互相監督，懂得真愛需要自我約束。”

當年，袁子彈礙于工作，人生大事遲遲沒著落。父母也曾一度擔心她“高大上”的職業和暗無天日的作息時間影響她的姻緣。可是她卻說：“我等的就是那份做自己的感覺。如果嫁給一個人丟棄了我自己，那么婚姻才是真正的墳墓。”當年王輝知道妻子的編劇身份后，并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顧慮重重，而是帶著一份欣賞與她相處。他不想阻止她的事業發展，婚后更沒有要求她相夫教子，他曾經說：“怎么去活，遙控器掌握在你的手上。”也正是這句話，讓袁子彈感覺找到了自己的“小包總”。劇中，小包總對安迪的尊重與支持，不正是丈夫給予她的愛嗎？

婚后，兩人最大的障礙就是作息時間不同。由于王輝是正常的上班族，白天上班，晚上正常休息；而袁子彈則是白天研究劇本，晚上才靜下心來開始創作。剛開始，兩人有些不適應。“既是夫妻就要有依靠，可是相互遷就就會打亂各自的章法。”袁子彈坦言，這是夫妻倆婚后最大的問題。

可是，辦法總比問題多，情商頗高的他們都明白“溝通”是夫妻恩愛最大的良方。為了解決這個頭疼的問題，兩人約定了一個《五·十協議》—每天下班，5點到10點屬于二人時間，其他時間各自安排。

就這樣，白天，袁子彈和王輝各忙各的；到了晚上，袁子彈放下所有的稿件，與丈夫一起共進晚餐、飯后散步、聊天，一直到10點。而王輝也不管多忙，都要抽出時間回家吃飯，直到晚上10點后才開始忙工作，而袁子彈也在那時全身心地工作到凌晨3點再睡。如果萬一拖到第二天早上還在趕稿，她會給丈夫做一道溫馨的早餐，目送著他上班后再休息。

如今，兩人認識3年了，還沒有吵過架。“吵架只是對溝通無用的無力表現，也是對自己能力失望的表現。當我們一方聲音過大時，就會靜下心來，約好一個小時后再談。”所以，他們家里有個小鳥感應器，家人聲音過大，小鳥就會鳴叫提示“切勿爭吵”。這也算他們的婚姻契約—絕不在家這個講愛的地方講大道理。

王輝舍棄在硅谷如日中天的事業，回國尋找真愛，這種“愛江山更愛美人”的態度讓袁子彈至今都為之感激。她知道丈夫創業不易，為了自己在北京重新落腳，結束了以前在美國的奮斗成果，這并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的。所以她一直對丈夫很感激。為了盡可能給丈夫在事業上分憂，袁子彈總是盡量自己解決家里和自己的問題，不讓丈夫多擔心。平常對待雙方父母更是照顧有加，有時王輝父母的生日，他記不得，但是作為兒媳婦的袁子彈會特意帶他們買禮物、旅游，免去丈夫的后顧之憂。

那么，在妻子的耳濡目染之下，這位理工男是否參與創作了呢？袁子彈幸福地說道：“他還真是充當了幕后高人。”在創作《歡樂頌》劇本時，有一場安迪到美國讀書的回憶。王輝知道后，參與了編劇工作，介紹美國的生活，為了幫助她，還親筆寫下了10頁紙的留學回憶供她參考。知道妻子英文不好，又充當了英文翻譯，為她詳盡地翻譯。盡管很可惜，這段并沒有在劇中播出，可是袁子彈對于老公的感激不言而喻。

2016年初夏，《歡樂頌》播出后，好評如潮，王輝作為妻子的粉絲也一集不落地追劇，還親自搜集各種觀眾反饋。每當他看到一些觀眾中肯的意見和質疑，就會告訴妻子，給她一些建議。子彈笑稱：“憑借這樣的基礎，丈夫也快成為半個編劇，將來要搶飯碗了。”

采訪的最后，記者問她，丈夫王輝算不算一個暖男，袁子彈狡黠地一笑：“愛情其實沒有暖不暖，只有愛不愛。而愛的前提就是要彼此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