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米芾是“宋四家”之一,能書擅畫,精于鑒賞,其書法成就,不僅在宋代影響至深,而且在整個中國書法史上,都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從米芾所處的時代背景來分析他如何出古,并對其作品進行研究,探尋米芾書法對后世書家的影響。
關鍵詞:米芾;創新
一、米芾時代背景
宋代是繼唐代之后中國書法藝術的又一個輝煌時期。北宋前期,國勢穩定,在文化上采取“重文輕武”的政策,使宋代文化獲得了很好的發展。在宋太祖統治時期,宋朝社會的發展達到極盛:文學方面全面興盛,文人士大夫得到全面發展,宋詞、散文、詩歌等不同的藝術形式也都有了新的發展空間,各種各樣的民間藝術蓬勃興起。由于良好的文化政策,出現了一批由范仲淹、歐陽修等士大夫倡導的“古文運動”。但書法幾乎是對五代書風的延續,將近百年,沒有大的起色,也幾乎沒有什么重要的書家出現。文壇領袖歐陽修為此感嘆地說:“余嘗與蔡君謨論書,以謂書之盛莫盛于唐,書之廢莫廢于今。”宋人感嘆筆法中絕,事實上是指書法中自“二王”變法而奠定的基礎在唐代得到充分的發展,而在唐末五代慘烈的動亂中則受到了嚴重的流失。直至北宋中期,書法才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二、出古
(一)臣書刷字
從前面所提到的米芾學書經歷中我們可以看出,米芾從七歲開始學習書法,從唐代的顏、柳、歐、褚、沈、段,再到魏晉的“二王”,都是米芾取法的直接對象。由于米芾對古人書法學習之深,導致其所臨習的一些帖竟被當作真跡收藏,但是在這些誤被當作真跡的作品中,與原帖一經仔細比較,還是可以看出真假的。所以說,米芾如果沒有前期學古的經歷,也就沒有后期書法創新的發展空間。
入古與出古是學習書法的兩個階段,既可以人古又可以出古,這是米芾學書的最高境界。米芾在學習古人的這一過程中,始終踏踏實實地追蹤溯源,從唐人的“法”邁向魏晉的“韻”,再追溯到“二王”的流派中去開拓自己“尚意”的書風,之后成功地走出了自己獨具特色的書法道路。所以說米芾的集古字并不是為集古而集古的,而是領略古人之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集諸家之長,追求自我個性的書風。劉熙載說:“書貴人人,而神有我神他神之別,人他神者,我化為古也;入我神者古化為我也。”而董其昌評價米芾說:“脫盡本家筆,自出機軸,如禪家悟后,拆肉還母,拆骨還父,呵佛罵祖,面目非故。雖蘇、黃相見,不無氣懾。晚年自言無右軍一點俗氣,良有以也。”書法,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門藝術,其生命力就在于它的不斷創新和發展。
葉夢得曾經說過,米芾早年學書是采用“摹拓”的方式,是規矩點畫的形似,“中歲但對本臨寫,十得六七。”呵見米芾采用的是自身能意與古會。米芾的臨摹帶有自己強烈的個性化理解和個人風格的主動追求,因此才形成了米芾獨具特色的“臣書刷字”。
海岳以書學博士召對。上問:“本朝以書名世者,凡數人?”海岳各以其人對曰:“蔡京不得筆,蔡卞得筆而乏逸韻,蔡襄勒字,沈遼排字,黃庭堅描字,蘇軾畫字。上復問:“卿書如何?”對曰:“臣書刷字。”這一個“刷”字,也就是米芾創新的指導思想,很恰當地概括了米芾書法風格用筆迅疾的特色。對于米芾的“刷字”,各個名家解釋不同。
鄧散木先生認為,米芾的“刷”字就是用正鋒、側鋒、藏鋒、露鋒等不同的筆法呈現出與眾不同的書法態勢,在他的《蜀素貼》中可以明顯看出。從米芾現存的墨跡來看,其用筆迅疾,八面出鋒,酣暢淋漓,毫不造作。在他“刷”字的風格中可以看出,米芾是學習“二王”和晉唐書法的;其外拓的筆勢和起承轉合的精妙之處,明顯可以看出是取法于褚遂良;收放自然以及頓挫的筆致,又顯現出了他學習顏真卿、柳公權的筆意。他之所以能夠做到無拘無束、神采飛揚的“刷”字,并不是簡單的師法古人,而是在掌握前人書法用筆的基礎上,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用筆風格。下面我們通過作品分析來進一步了解米芾的個性書風。
(二)作品分析
1.《張季明帖》
此帖作于哲宗元祐元年,此時的米芾36歲,他在32歲時得到王獻之《十二月帖(中秋帖)》,在52歲時又為此帖作跋,從中可以看出米芾在王獻之書法上所花費的功夫。下面將《張季明帖》《中秋帖》(傳米芾臨)、《十二月帖》加以對比分析:
在結字與用筆上,《張季明帖》與《中秋帖》有很多相似之處,如“秋、不、復、何、如”等字,但此二帖與《十二月帖》相比,則有很大不同,從中走出了以往的集字,不再是單個字的模仿,而是加入了自己大量的個性書風。從章法上看,《張季明帖》中飛動的態勢,字間的連帶呼應與《中秋帖》很相似,而與《十二月帖》中相對穩重的態勢形成鮮明對比。《張季明帖》雖融入了不少王獻之的東西,如“一筆書”,但與《十二月帖》相比,米芾也有自己創作的獨到之處,如拉開字距、行距,使章法顯得比較空靈,書寫過程中“刷”字的用筆特色等,都充分證明了米芾由入古到出古的一些痕跡。
2.《苕溪詩卷》和《蜀素帖》
這兩件書作前后相差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是書風迥然不同。《哲溪詩卷》的點畫較渾厚,《蜀素帖》的結體較欹側。這樣的反差說明兩個問題:一是米芾在創作中情緒的變化,點畫隨創作性情的變化而變化,這是米芾書法創作中一大鮮明的特色;二是米芾取法廣泛,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顏真卿、褚遂良等書法家的書風特征,但這兩幅作品,不像學古階段的集字風格,他已經有了自己獨特個性書風的一面,無論是用筆、結字還是章法,都有了實質上的突破。在用筆上,比之前的書作更加成熟,如“刷”字這一特征,尤其是在《蜀素帖》中,表現得更是淋漓盡致;在結字上,米芾已打破了集字階段的字形相似度,而是融入了自己的個性思維,對于字勢的搖擺,點畫的收放,字內空間的布白,更是提高不少;在整體布局上,明顯增加了上下左右的呼應關系,雖然也有一些地方處理的不是很完美,但確實比前期書作出色很多。所以說只有深入傳統、點畫結體才能隨機應變,從古人的法度中擺脫出來,突出自我個性。
3.《樂兄帖》
《樂兄帖》是米芾作于紹圣三年(1096年)46歲時的作品。這件書作在米芾的書法中頗為出色,與之前作品相比而言,這件書作受顏真卿影響的因素較多,如《爭座位稿》。第一,點畫兩端較之前圓潤,逆人回收都做得比較到位,如“大”字;第二,點畫在行筆中,不像之前一些作品中點畫一掠而過,而是增加了提按波動變化,如“方”字。《樂兄帖》與之前的作品相比,此書作顯得更加沉穩,把顏真卿的中鋒行筆,正大寬博的體勢做了進一步升華,再加上王獻之的老辣氣息,顯得線條更加厚重,章法跌宕恣肆,深合古意,已非昔日書作。
4.《臨沂使君帖》
《臨沂使君帖》在風格上跨度較大,行文共四行,前兩行是行書,后兩行則是大膽地顯現出王獻之、懷素式的連綿大草,如王獻之的《二十九日帖》、懷素的《自敘帖》。如米芾在形式感上的創新,無時無刻不令人感到驚嘆。在整體的章法安排上看,最后一行草書與前一行明顯拉開了距離,形成左半部分開闊的空白。第一行大草中,“如”字第一、第二筆皆作方筆,連綿而下作“何”字。第二行中的“臨”字和“麾”字,為了打破圓形現狀,刻意強調了直線用筆,而且出現了一些方、尖形,這些不多的方、直、尖形式,在以圓形弧線為主的構成中形成激烈而富有彈性的因素,從而在流美的篇幅中融入了勁健。可以說這兩行草書是米芾自我書風與二人書風的完美組合。米芾在元豐二年見到晉武帝等人草書后,便斥責唐代張旭、懷素變亂古法。可在元祐五年,米芾同友人觀看懷素《自敘帖》后,并作題跋。可見,米芾在貶斥二人草書的同時,也吸取了一些優點。如此看來,此書作在王獻之、懷素草書的基礎上更是豐富不少。
米芾在后期還有許多優秀的書作,例如其小字跋尾書《向太后挽詞》《褚摹<蘭亭>跋贊》《王羲之<王略帖>贊》,大字行書卷《研山銘》《虹縣詩》《多景樓詩》等,在此就不一一分析了。接下來我們談一談米芾書法對后世的影響。
三、米芾書法對后世的影響
米芾書法的獨特風貌,以及狂放不羈的性格讓他在中國書法史上獨樹一幟,影響深遠。米芾作為宋代“尚意”書風的中間力量,被后人所追隨和敬仰。
米友仁是米芾的長子,書畫皆得家傳,深受米芾的影響,世人稱他為“小米”。他的興趣是專注于繪畫,對于米家墨戲有所發揚光大。雖然米友仁的書法不能與父親米芾相媲美,但是在南宋,米友仁的書法還是能占有一席之地的。
到了明代,受米芾影響的書家更多,首推者應當是徐渭。米芾和徐渭的生平非常相似,米芾被后人視為癡顛,而徐渭被視為瘋狂。徐渭是個素養全面的書畫家,他認為自己的書法成就最高,且對米芾的書法更是推崇備至。
徐渭的字在抒情上比米芾表現得更加極端,在用筆上提按動作有過之而無不及;米芾在點畫上主張鋒勢犀利,而徐渭則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夸張;米芾在結字上強調不作正局,徐渭則變本加厲,更為放縱;章法上,徐渭比米芾更是開放得多,通篇緊密,穿插呼應。可以說,徐渭在抒情寫意上將米芾的個性書風推向了極端。
到了明末清初,師法米芾的有王鐸、董其昌等人。王鐸是晚明最具代表性的書法家,他學習米芾書法主要體現在技法上的突破與創新,這種創新主要表現在體勢與墨色上。
明代中后期,家居建筑變得寬大高闊,廳堂掛的多是大條幅作品,而米芾的大條幅作品有《研山銘》《虹縣詩》《多景樓詩》等都是手絹,每行最多不超過四個字。王鐸所作的大條幅行草書,每行多在十個字以上,為了強調整體的氣勢和連貫性,必須把單個字拼為一組字,逐步將每個字的體勢變化演變為每行字的協調變化。在墨色上,王鐸在米芾《虹縣詩》用墨的基礎上,進一步做了大膽的嘗試,他不僅注意到從濕到干的墨色變化,而且將濕筆推到了極致,將字的一部分洇作一團,形成快狀,使作品極具視覺沖擊力。
米芾對后世的深遠影響,還體現在當今學習米芾書法的與日俱增,他對當代書法藝術的繁榮和進一步的發展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對于當今學習米芾書法的人仍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