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古老的梧桐樹根里。
“叫我莫瑞斯,”鼠爺爺邊說邊戴好羊毛耳套。然后他在講故事的椅子上坐下來——那是他最喜歡的椅子,因為上邊疙疙瘩瘩的,而且所有的疙瘩都恰到好處。
他坐在壁爐前,膝下環繞著他的九十八個鼠孫兒,還有孩子們在森林里結交的好朋友。
他們圍坐在鼠爺爺的客廳里,又暖和又舒坦。鼠爺爺的家在密林深處,在一棵古老的梧桐樹根部。
他們聚集在一起,等鼠爺爺從他那些著名的旅行故事里挑一個出來,再給大家講一遍。
火苗在壁爐里噼啪作響。
北風在家門外肆意咆哮。
雪花飛舞,把大地變成一片潔白。
“莫瑞斯爺爺,”孩子們的后排傳來一個聲音,“給我們講講一開始的故事吧。”
“啊,那個故事。”鼠爺爺嘆了口氣,在腦海里成堆成堆的故事里搜尋著。“先告訴我,你是我的哪個孫子呀?”
“噢,爺爺,是我,列奧普德!您的長孫。”
鼠爺爺眨眨眼,想起來他是誰了。他扭頭看著身后那摞舊旅行箱,最上邊那只都碰到了天花板。
每一只都帶著標簽,蓋滿鼠爺爺去過的地方的貼紙。
每一只都帶著回憶和特別的紀念品,都是鼠爺爺珍藏的。
對鼠爺爺來說,每一只箱子都像是一位老友。
鼠爺爺站起身來,翻弄了一會兒,找到他想要的那只。
他左拉拉,右拽拽,終于把箱子從那一大摞里抽了出來。
可箱子卻打不開了。
鼠爺爺使勁兒揪著彈簧鎖,直到啪嗒一聲打開。

一只椰子殼掉了出來,還有一撮羊毛,當然,還掉出來一只卷軸。這可不是一般的卷軸,而是一只“箴言卷軸”。
拿著這些東西,鼠爺爺坐回到他的椅子上,開始講故事。
我想想啊……那可是我記事兒的開始……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空中回響著一個女性溫柔的聲音:“莫瑞斯?莫瑞斯?聽得見我說話嗎,莫瑞斯?莫瑞斯是你的名字,小家伙。”
我左看看。
我右瞧瞧。
我嗅嗅空氣。
但我誰都沒看見——那兒只有我自己。我剛剛出生,在一只椰子殼里,在大海上,隨波逐流。
隨后我又聽見那個聲音:“莫瑞斯……我是鼠繆斯,能知過去、現在和未來……你永遠都能聽見我的聲音。我一直都會看護著你。你是一只特殊的老鼠。”
“要知道,”鼠爺爺說,“雖然這是我有生以來聽到的第一番話,我居然都聽懂了。”

盡管我是個小不點兒。
盡管我剛剛來到世間。
盡管誰都不在我身邊。
我繼續在椰子殼里漂流著,起伏著,直到——唰!哐當!嘰里咕嚕!椰子殼撞上了岸,我被扔到沙灘上。
“莫瑞斯……莫瑞斯,起來啊。”鼠繆斯的聲音響起來。
我哆哆嗦嗦地爬起來。
我踉踉蹌蹌地走兩步。
然后我就掉進一個坑里,或者說,在當時的我看來,就是一個坑。
但那不是坑。
是沙灘上一個巨大的鼠爪印!
“莫瑞斯,”鼠繆斯說,“你被恩準踏入圣鼠爪印。你的使命是成為鼠族的新任道德指針。
“也就是說,在你長大的過程中,你將會云游四方。”鼠繆斯繼續說,“你必須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識所得,傳授給其他的老鼠。
“你的任務是保存所有的旅行見聞和箴誡,把這些寫在箴言卷軸上,傳于他人。每一份見聞及其箴言卷軸都須保存在相應的旅行箱里,就像你前任的那些老鼠所做的一樣。你將是攜箱旅行的莫瑞斯……”
鼠繆斯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大海的喃喃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