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納西古樂”的變遷與保護

[摘要]納西古樂是納西族的傳統民族音樂，它既融入了該民族的傳統音樂，又借鑒了外來音樂元素。本文嘗試從納西古樂的構成入手，分析這一民族音樂在音樂特色、方式、主旨等方面的變遷，并且就如何保護納西古樂進行了具體的探討。

[關鍵詞]

納西古樂；構成；變遷；保護

中圖分類號：J60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6）11-0045-03

在源遠流長的納西族音樂文化中，納西古樂始終是一顆閃耀的明珠。作為云南省最為古老的音樂，納西古樂最早起源于公元14世紀。納西古樂中夾雜了多種不同的元素，展示了豐富多樣的歷史軌跡，融合了多種不同類型的外來音樂。

一、納西古樂的構成

納西古樂主要是由麗江洞經音樂、崩思細喱、東巴音樂以及熱美蹉這四種不同的民族音樂構成。

（一）洞經音樂

無論是云南的洞經音樂，還是麗江的洞經音樂，都是在漢族道教文化的渲染下，于元末明初時期伴隨著移民傳入云南地區，且深刻影響著白族、納西族、壯族等地區的音樂文化。由于納西文化特有的包容性，致使麗江洞經音樂中既包含了漢族古典音樂文化中的嚴肅與純正，同時也吸納了獨具民族特色的絲竹風韻，進一步充實了納西族的音樂。同時，洞經音樂在后期發展中還與納西族民間音樂結合，形成了較為獨特的風格。

麗江洞經音樂的主體包括經腔、細樂曲牌兩大類別。其中前者是演唱經韻的曲調，分為談、誦、講、讀四個部分，且均有音樂伴奏，在讀時伴隨著一定的聲調與打擊樂，在唱時則以絲竹樂伴奏，樂調較為固定。經腔在節奏上較為緩慢，與經韻結合凸顯了隆重的宗教色彩，保留至今的還有“八卦”“供養”“十華”“十通”“咒章”“五聲圣號”“元始”“吉祥”“清河老人”等曲牌。經腔在曲式特點上較為明顯，以打擊樂演奏為前奏牽出引子，在引子與主體段之間還有間奏。經腔的主體段變奏次數多，隨后的尾聲也會經常使用打擊樂等元素；而細樂曲牌又被稱為小調，作為一種純器樂曲，沒有引子，直接進入主體段，因此通常會被用于齋蘸道場的儀式伴奏音樂。細樂曲牌在曲式結構上采取了循環變奏，常被用于調頭。

在歷史傳承的過程中，細樂曲配的多數曲目已經失傳，只有“浪淘沙”“慢五言”“一江風”“到春來”“到夏來”“到秋來”“到冬來”等在曲調上較為明快的音樂得以流傳，且在當地人婚慶嫁娶的長河中廣泛使用。

（二）崩思細哩

崩思細哩又被譯為“白沙細樂”，這種音樂融合了歌曲、舞蹈與樂曲，至今依然被應用于納西族當地的喪事或重大祭祖節活動中，是一部風俗性的音樂組曲。

崩思細哩原有十多個樂章，現今保留下了八個樂章：“篤”，意為頗多?！昂V”集中了崩思細哩的思想情感，在結構中扮演著序曲的重要角色。這段樂曲的節拍一般較為自由，旋律起伏、多種調性交替連貫，具有較強的感染力?！耙环鈺?，這一樂章在崩思細哩中的結構較為完整、藝術性較高，其樂曲較長，結構也較為復雜，一般會通過兩大段與尾聲的組合，通過長短不一的樂句與起伏不定的旋律，來表現一種凄涼悲愴的感情?！叭记?，實際為麗江地區的河名。該樂章的曲調特點極富歌唱性，是對納西族人民勞動的贊頌?！懊利惖陌自啤保@一樂章為歌曲，極具納西族民歌的特色，而其結構極為工整，曲調優美動聽，旋律和平安詳，是納西族超度亡靈時使用的一首安魂曲。“哭皇天”，亦被稱為“公主哭”，使用笛子獨奏，其曲調較為悲傷沉悶，塑造了一位悲傷痛絕的公主形象。“赤足舞”，又被稱為“跺腳舞”，是一首竹笛獨奏、蘇古杜伴奏的樂舞曲，經常被用于喪事，且有伴舞?！肮琛?，這一樂章的樂曲取自“一封書”與“挽歌”，雖然是邊奏邊跳的樂章，但卻具有舞時不歌、歌時不舞的特點?！巴旄琛?，這一樂章的歌曲均無伴奏，常用于喪禮中，與“三思渠”“赤足舞”“弓箭舞”互為交替表演。

崩思細哩既繼承了納西族的傳統音樂，又借鑒了諸多的外來元素。例如從樂曲的調式來看，崩思細哩中的“篤”“一封書”“公主哭”“赤足舞”等樂曲為六聲、七聲的音樂調式，“美麗的白云”“三思渠”等樂曲為五聲羽調式，“赤足舞”“挽歌”等樂曲屬于四音列。但納西族的民間音樂的調式均為五聲音階（東部方言區為宮和羽調式；西部地區為角調式），因此崩思細哩中的七聲音階、五聲商調式主要是從外來音樂中借鑒而來。除此之外，崩思細哩中的旋律、曲牌都可以在昆曲、伊斯蘭音樂以及川劇高腔等音樂戲曲中找到類似的元素。

（三）東巴音樂

東巴音樂是東巴教的宗教儀式音樂，由東巴唱腔、東巴器樂、舞蹈音樂這三個部分組成，一般利用海螺、擺鈴、鼓、牛角號等古老樂器演奏。

其中，東巴唱腔是東巴文化體系中的聲樂文化，也是東巴音樂的主體部分。唱腔多為祭祀誦經的形式，誦經調有30多種，主要有祭風儀式、開喪儀式、超薦儀式等。東巴唱腔多以合唱的方式進行，氣勢較為雄厚，但是其在演唱風格上與民謠山歌接近；器樂音樂通常用于東巴教道場中的法事儀式，并配合驅鬼、跳神等舞蹈。但東巴音樂中的器樂并不用于東巴唱腔的伴奏，主要使用直笛、葫蘆笙、海螺號、牦牛角號、口弦、碰鈴、板鈴、扁鼓、琵琶等樂器進行演奏；東巴音樂中的舞蹈音樂是為東巴教各種法事儀式、道場儀式中的舞蹈伴奏的音樂，舞譜多用東巴象形文字寫成，因此在舞蹈上更易解讀，場位也較為明確。東巴舞蹈音樂的舞譜中記錄了樂器、演奏方法等多種元素，能夠從綜合角度反映東巴教的音樂與祭祀活動。

（四）熱美蹉

熱美蹉又被稱為窩熱熱，直譯為“跳飛鬼”，是納西族流傳至今、運用廣泛的原始多聲部民歌，來源于該民族原始的宗教觀念。

“熱美蹉”包括音樂、舞蹈兩個部分。在舞蹈部分，“熱美蹉”由男女共同組成兩排隊列，手牽手圍成圓圈舞蹈，以驅趕吸食死者眼睛、靈魂的“熱美”精靈。在“熱美蹉”舞蹈發展的過程中，其已經脫離了喪葬的拘束，亦被運用于慶祝喜慶的活動?！盁崦栗恪钡囊魳凡糠譄o法用樂譜記錄，只能以口傳的方式繼承，其旋律均由以La為主音的三音列或四音列構成，節奏較為平穩、速度徐緩。而舞蹈則較為粗獷，舞姿較為彪悍。熱美蹉的歌唱部分多為男女聲二部合唱，其中男聲較為熱情粗獷、女聲則悠揚爽朗，相互交織，構成明顯的對比，展示了濃郁的草原放牧風格。

二、納西古樂的變遷

納西古樂在發展過程中經歷了多次變遷，無論是音樂特色的變遷、脫離宗教的變遷，還是對納西古樂發展的搶救，都為納西古樂的發展與繼承提供了良好的基礎。

（一）特色變遷。在歷史傳承的過程中，納西古樂在音樂特色上發現了一定的變化。首先，納西古樂經歷了曲目上的變遷，例如洞涇音樂中的細樂曲牌的多數曲目在古樂發展與變遷中已遺失，只剩下“浪淘沙”“慢五言”“一江風”“到春來”“到夏來”“到秋來”“到冬來”。這種曲目的變遷多數時候是被動的，是歷史傳承的損失。除此之外，納西古樂在使用樂器上也產生了一定的變遷，例如洞經音樂中原使用蘇古篤、波伯、琵琶、京胡、十面云鑼等樂器，但是在西方音樂文化的影響下，小提琴、腳踏風琴、吉他等西洋樂器也曾被用于洞經音樂中，但由于結合的效果并不理想，因此并沒有得以沿用。除此之外，納西古樂中的不同類型在樂器的使用上也逐漸呈現共通性，例如蘇古篤、波伯原來是崩思細沙中的樂器，后被洞經音樂借用。

（二）主旨變遷。納西古樂最初主要被用于納西族的葬禮與祭典，具有較為濃厚的宗教特征。在新中國成立之前，納西古樂仍然是與民族宗教儀式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對舞曲演出的禮儀、場合、樂會組織以及階層有著嚴格的規定，在辛亥革命時期，納西古樂首次在嚴禁“封建迷信”文化的影響下脫離了宗教科儀的選擇，在一定階段內尋得了發展、繼承的機會。在這一選擇下，納西古樂開始以自娛自樂的形式在民間流行，實現了民間化、世俗化，在演奏形式上更為靈活隨意。但這也導致部分復雜、難以記憶的曲目失傳，對繼承納西古樂帶來了不利的影響。新中國成立以后，納西古樂因“百花齊放”“推陳出新”的支持方針，由中央、省、地方、縣文化部門組成的隊伍進行補救，對部分曲目進行了錄音，為納西古樂的繼承奠定了良好的根基。雖然在后來的“文革”時期，納西古樂經歷了致命的打擊，但是由于藝人的努力，并沒有斷代，而是較為完整地流傳下來，并在“文革”之后國家政策的支持下凸顯出了其勃勃的生機與活力。

（三）方式變遷。隨著現代文化藝術的發展、云南對外開放性的加強，納西古樂在表演模式、表演方法與演出對象上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首先在表現模式上，納西古樂于1996年起，就先后在歐洲、亞洲、美洲等多個地區演出。被搬上了現代舞臺的納西古樂與現代化的舞蹈巧妙結合，在舞蹈形式、音樂形式上更具現代性與后現代藝術價值，并配合絢麗的燈光、逼真的音響效果、華麗的舞臺服飾，滿足了現代消費大眾的鑒賞需求。另外，納西古樂已經不再只是一個民族的藝術，而是日益發展為面向大眾的藝術，廣泛融入于當地居民的衣食住行中。例如，在麗江古城現就設置了一個600座的舞臺，由老藝人用最質樸的方式向游客展示納西古樂，創造了每年不低于500萬元的可觀收益。這也可以看出納西古樂在發展變遷中開始與當地經濟發展緊密結合，與現實的聯系日益緊密。

三、納西古樂的保護

在市場經濟的發展與多元文化的沖擊下，傳統民族音樂的繼承遇到了巨大的挑戰。近年來，云南的旅游開發水平不斷提高，對外開放程度也有所加強，原本封閉傳統的納西古樂逐步進入市場，開始實現表演的規?；?、形式的多樣化，這雖然積極促進了納西古樂的廣泛傳播，但是其中的民族元素卻被不斷弱化，這對傳統民族音樂的繼承與保護帶來了不利的影響。對此，應該采取以下措施加強對民族音樂的保護。

（一）做好收集、整理、記錄、保存工作，及時搶救古老樂種。對納西古樂在曲目、文化與演繹技巧等多方面的收集與整理、記錄，是保護納西古樂的重要方式之一，在這過程中需要發揮少數民族音樂實物陳列館、少數民族傳統音樂檔案館、少數民族音樂生態展覽館的積極作用。其中，實物陳列館應該以納西古樂的樂器、服飾、道具等實物，以及圖片資料為保存對象；傳統音樂檔案館應該盡可能地對納西古樂歷史文獻資料進行搜集，并由專業民族音樂學者收集、整理、記錄現存的納西古樂樂譜、音像資料與相關著述；音樂生態展覽館主要是以保護納西族原生生態環境為重點，與當地政府配合，把握生態環境的投資環節，讓納西族的原住民對本民族音樂文化有著深刻的認識，并以原生態環境為基礎，進行納西古樂的真實模擬表演。

（二）保護“活性資源”，做好教育傳承工作?！盎钚再Y源”指的是納西古樂在傳承、變遷的過程中，依然存在于民間的曲目以及掌握這一民族音樂的藝人?；钚再Y源的保護，尤其是對藝人，是全面繼承納西古樂的重要方式。目前依然掌握納西古樂的民間藝人已是少之又少。民間的藝人是納西古樂的活化石，掌握著古樂的演唱、舞蹈與演繹技巧。雖然目前這些藝人有的收了古樂的承襲弟子，但是這些藝人才是掌握納西古樂的最優資源。為了加強對民間藝人的保護，首先應該對其掌握的傳統音樂進行實地錄音錄像，盡可能地保證納西古樂傳承的“凝固”，即不允許隨意變通古樂的唱法、歌詞與演奏樂器，這樣才不會破壞納西古樂的原貌。另外，應該對這些藝人實施“活態”的精心呵護，在生活與經濟上給予支持，對其傳承納西古樂的工作進行鼓勵。最后，應該鼓勵民間藝人走入藝術學院與各大高校，發揮教育上的帶頭作用。納西古樂的發展不能脫離教育的支持，為了讓在校學生更加全面地了解納西古樂，應該從文化、藝術的價值入手，使學生培養平等對待納西族文化、納西古樂的意識。

（三）依靠國家政策實現對納西古樂的保護。為了適應我國市場經濟與改革開放的需要，在保護納西古樂的過程中必須結合中國的具體實際。同時，對納西古樂等民族傳統音樂的保護本身就帶有強烈的政府色彩，與我國政府制定的政策傾向息息相關。云南的各級政府必須加大對納西古樂保護、發展的幫助和支持的力度，不斷改善民族地區的生存環境、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并且對納西古樂在教育與傳承上進行一定的資金投入。

除了上述措施以外，還要加強對少數民族語言的傳承，發揮民族文化的優勢，為納西古樂的傳承與保護提供溫床。

總而言之，納西文化在變遷中經歷了發展、打擊與全面繼承，但是在文化多元化的今天，納西古樂要想實現長遠的發展，必須勇于打破傳統的拘束，實現與現代文化的有機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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