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鼓聲聲唱道情

[摘 要] 道情，作為中國傳統說唱音樂的一個品類，在悠久的歷史淵源與發展脈絡中，由最初局限在道士演唱的曲調衍化為集道教意蘊與民間音樂于一身的傳統音樂體裁形式。一把簡板，一個漁鼓，盡唱逍遙。道情，成了當時無數文人墨客隱世脫俗、超然世外的音樂寄托。

[關鍵詞] 道教；道情；漁鼓；簡板；鄭板橋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6）03-0048-02

道情，是中國傳統音樂說唱藝術的一個品類，它最初與中國本土宗教道教密切相關。由于歷史年代悠久，關于它（道情）名稱的來源已難以考證，只能從歷代文獻、典籍的記載中窺知一二。元代《唱論》記載：“三教所唱，各有所尚，道家唱情，僧家唱性，儒家唱禮。”道教《洞玄經》記載：“道有無情渡友情。”明代《太和正音譜》記載：“道家所唱，飛馭天表，游覽太虛……有樂道徜徉之情，故名道情。”可見，盡管早期的文獻、典籍對道情起源說法不一，但道情為道士所唱卻是沒有疑義的。因此，早期的道情并非民間說唱的俗曲、小調，它是由具有道教宗教身份與信仰的人（即道士）在宮觀中、在進行道教法事活動時誦唱的經韻或詩贊。

自唐代起，道情的演唱場所逐漸由道教宮觀擴展到宮廷和民間。唐玄宗首創的《九真》《承天》便是當時御用的宮廷道樂，道士在民間募化時亦演唱道情，但曲調多為流行的俗曲、小調。宋代，道情加入了漁鼓作為伴奏樂器，時稱鼓子詞。明代，道情的演唱內容以敘述道教故事、宣揚道教教義居多，如《雪擁藍關》《莊子嘆骷髏》等。其中，《莊子嘆骷髏》為明末清初丁耀元在《敘金瓶梅》第四十六回中所描寫的，録道士所唱的道情。明末還有刊本《莊子嘆骷髏南北詞曲》，詞曲后廣泛流傳于民間，甚至衍生為民間器樂曲。后來，道教逐漸衰弱，但道情的受眾面和影響力卻進一步擴大，它的演唱從最初相對封閉的宮觀環境擴散至宮廷、民間，吸收、融合了民間藝術的表現形式；豐富、充盈了道情音樂的內容題材。

清代道情的演唱更為興盛。在當時，一個有趣的現象是：一些懷才不遇或欲逍遙自在的文人墨客常揮筆作詩、自唱道情，抒發內心出世避俗的愿望。如王夫之晚年曾作《愚鼓詞》，自執漁鼓、簡板唱逍遙；《樂府新聲》的作者徐大椿也寫過《洄溪道情》，將警世與閑游娓娓道來。而在文人道情中，最著名和最有影響的還屬鄭板橋。

鄭板橋，江蘇興化人，他仕途不順，一生坎坷，然而他的詩、書、畫有“三絕之稱”。他曾自著過道情十首，至今還在民間廣為傳唱，這十首道情皆用[耍孩兒]曲調，曲詞前有詩句和散白，全曲共有十段，依次唱完加一個尾聲。

鄭板橋的道情飄逸瀟灑，超然世外，后世有些曲種借用了他的道情作為專用曲牌。

道情演唱的曲目內容主要涉及道教故事、民間傳說和歷史故事。其中尤以道教故事最為豐富，如湘子出家、八仙過海等；民間傳說梁山伯與祝英臺、歷史故事三國、水滸、包公案等也都是道情的經典曲目。[1]當早期的道情還沒有脫離道教宮觀之時，無論誦唱還是器樂均由道士擔當。唱道情和吹奏樂器乃是道士不可或缺的“功課”，近世道曲主要有“全真道”和“正一道”兩大派。前者一般用全國通用的《全真正韻》，也有與地方音樂關系密切的“地方韻”，如“嶗山韻”等；后者所用的道曲則多與民間音樂融為一體。道情有“步虛”、“頌”、“贊”等幾種形式，這與道教宗教儀式的繁雜密切相關。[2]總之，道情在宮觀中作為道教法事的一部分，具有其特殊的宗教神學意義，而它在民間，作為傳統說唱音樂的一個品類時，則是富有地方色彩的音樂藝術形式。在各地，道情的說法也各不相同。有些地方（如廣西、湖北等地）稱其為“漁鼓”；有些地方（如四川）稱其為“竹琴”。晉北道情，又名“坐腔”，廣泛流行于山西雁北地區。據記載，金元之際，全真教派和說唱道情一并流入晉北，與當地方言，民間音樂結合，逐漸形成具有地方色彩的道情曲種。形成之初主要演唱道教故事，演唱者都是半職業藝人，他們初以漁鼓和簡板伴奏，后加入四胡、三弦等伴奏樂器。清代中葉，晉北道情發展為道情戲，兼具曲牌體和板腔體音樂的特征，曲調豐富多彩。它大致可分三類：一是七字調和十字調，這是常用的基本腔調；二是曲牌類，如[西江月][耍孩兒]等，大多是長短句結合的曲調；三是當地流傳的民歌小調，曲調華麗多樣。道情的唱腔簡樸，旋律平直，意蘊灑脫。襯腔式幫腔起到收腔、斷句、調節氣氛、變化音色音量的作用。純節奏性伴奏起到引唱和分句斷逗的作用，竹制的漁鼓，具有相對音高，在調式轉換中擔任中介。[3]

新中國成立以后，道教逐漸衰弱，尤其在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后，無論是道教宮觀數量還是道教科儀法事都大幅縮減，而道情卻在民間有了新的發展。新中國成立以后的道情主要以民間說書道情和舞臺道情戲兩種形式在道教宮觀以外的范圍傳播、發展。

金華道情藝人朱順根就是說書道情的代表人物之一。朱順根從小家境貧寒，5歲得了眼疾，其父就讓他跟隨鄰縣的老藝人學習道情。朱順根拜師學藝，其師傅以口傳心授的方式將道情的名篇佳劇一點一滴教授給他，在那時，學道情幾乎是社會底層的窮苦人才會做的事。學成之后，15歲的朱順根就開始跑碼頭、走江湖地登臺演出。在茶館里，他將一百二十八回的《乾隆下江南》用連續8個月的時間說唱完成；又用6個月的時間將《天寶書》《地寶書》兩部宮一百四十回的劇目演完；除此以外，他的拿手好戲還有《薛剛反唐》《莊周夢》等。他的一生幾乎都是在碼頭、茶館中唱道情度過的。一把簡板，一個漁鼓，用最簡樸的方式承續道情藝術，道唱人間世情。2008年金華道情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朱順根也成了道情國家級非遺傳承人之一。

道情向舞蹈戲劇方向的發展主要表現在，從以說為主唱為輔的民間說唱音樂向說唱均分甚至是道情歌曲連綴的形態發展、延伸，道情戲不僅具有較多的歌曲化傾向，還加入了舞臺布景、表演和民族管弦樂伴奏，較為著名的有河南道情戲《王金豆借糧》和太康道情戲《王寶釧》。

自東漢至今，道情在兩千多年的歷史發展中，其性質從最初的道教儀式音聲逐漸衍化為民間說唱音樂形式；其演唱內容從宣揚教義的道教故事泛化為傳說、歷史、詩歌；其本體結構從詩贊體延伸為集曲牌體和板腔體于一身的多重結構；其演唱場所由道教宮觀擴展至鄉間茶館、油船碼頭甚至是舞臺劇院。千百年來，人們懷抱漁鼓手執簡板唱道情，這一扎根于中國本土，以民間音樂為養料的藝術形式已發生了巨變，未來無論是說書道情還是舞臺道情戲，都依然屬于中國傳統音樂道情藝術的范疇，同時，道情也是人們尋求內心超然脫俗的民間音樂財富。

[參 考 文 獻]

[1]袁靜芳.中國傳統音樂概論[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

[2]劉再生.中國古代音樂史簡述[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6.

[3]黃允箴.中國傳統音樂導學[M].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6.

[4]編委會.中國音樂辭典[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