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的雨

7月19日，濟南全城等雨，一場“史詩級”暴雨擦肩而過，落下幾滴眼淚，飄然而去。全城人的嚴陣以待，夾雜在暴雨未下的遺憾中。大雨考驗了一座城市，也考驗了生生不息的我們。魏新與好友軒轅軾軻分別對雨的詮釋，一個溫婉詼諧，一個汪洋恣肆；一個將濟南的雨剖析得淋漓盡致，一個將思想的“雨”揮灑得嘆為觀止。

濟南的雨，說下，總不下；沒說下，突然就下。說下大，往往下不大，說下不大，可能下很大，像醉酒的姑娘一樣捉摸不定。

濟南的雨，如今總是先下在微信朋友圈里，各種微信群中，有的是文字，有的是蓋著紅印章的文件截圖，非常緊急的樣子，但這種情況，往往會不了了之。天倒是一直陰沉著，最后擠出幾滴，勉強交了差。濟南的雨，不太愿意服從組織安排，容易辜負廣大人民群眾的厚望。

生活在濟南的人，相比別的城市，更喜歡下雨。都市里生活的人，已對農耕喪失了敏感性，旱澇都發工資，不會因多收了三五斗而漲獎金。對雨的關注，主要為了出行或洗車。但是，濟南不一樣，這座城市里的泉水隨時可能干涸，那樣的話，趵突泉會變成一潭死水，黑虎泉會變成一組石雕，珍珠泉會變成一個臭水坑，這實在是比前任市委書記和市長雙雙被抓還要可怕。所以，濟南人盼下雨，因為愛泉城。

不過，濟南人對雨還是有些芥蒂，尤其是夏天的大雨。這座城市曾經歷過大雨帶來的創傷，許多生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在那一天的大雨中，每個人都是九死一生。

濟南要建海綿城市了，據說這種生態模式建好，雨既不會肆虐，也不會浪費，我期盼著，同時忍受著諸多同時開修的道路，那無比糟糕的交通。今天這場雨，就有很多地方的交通癱瘓了，雨中的濟南，像一個巨大的、可以免費洗車的停車場。

雨天，苦了那些要趕時間的人。雨讓他們的身體凝固了下來，趕不上飛速運轉的時間。這樣也好，總是把生命放在趕時間上，看似沒有虛度的生命其實毫無意義。不如停下來，下雨的時候，看雨；下雪的時候，賞雪；或者看烏云在空中游動，閃電在遠方炫目，比起世界的奇異變幻，人們精心開發的3D、VR等技術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想起了朋友軒轅軾軻的《在人間觀雨》。去年，軒轅來濟南拍一個以他這首詩的題目為名的人物專題片，在曲水亭街的酒吧喝酒，等下雨，一直快喝多了，雨還沒下。好不容易落了幾滴，他趕緊跑到河邊，做觀雨狀，可惜時間太短，詩人的衣服都沒怎么濕。

還是把雨天當成喝酒天吧。只是那些坐在馬扎上喝酒的地方少了很多，多搬到了屋內，開空調冷，不開空調又熱，顯得憋悶。倒是那些帶棚的露天排檔不錯，比如我常去那家小龍蝦，連著兩次，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塑料棚被打得噼啪作響，人們繼續談笑風生，任其狂風暴雨，照樣狂剝暴飲，瓢潑傾盆，比不過小龍蝦一盆。

濟南的雨是慢性子，也是急脾氣，而且，越來越有區域性。經常是東邊大雨如注，西邊還只是陰云密布；高新區下大了，市中區還出著太陽；九如山已經被洗刷得郁郁蔥蔥了，千佛山還像是擺在屋里要澆水的盆景……

是的，濟南已經越來越大了，需要更多的雨，更廣闊的愛，更從容的心。能把這座城市連通起來的，并不是輕軌和高架橋，而是橫跨在整座城市上空的彩虹。

在人間觀雨

□軒轅軾軻

在人間觀雨甚好，但雨會停

在城頭觀山景甚好，但山會崩

在時局觀棋不語甚好，但棋會輸

在東窗觀飛鳥甚好，但鳥盡會銜走良弓

在山東喝酒甚好，但魯酒不可醉

在橙果放歌甚好，但農藥直嗆喉嚨

在臺上發笑甚好，但笑容已被戳穿

在民間哭泣也好，但哭聲往往雷同

在產房稱帝甚好，但帝制已被推翻

一個個小皇帝，被接到子宮外

在山寨稱雄甚好，但世已無英雄

一個個豎子，被發射成流星

在秋天收獲甚好，但秋后總要算賬

生米做成的熟飯又被插進稻田

在馬前潑水甚好，但潑出去的水

總是澆滅馬后的炮聲

在都市出游甚好，但游子的心

已被安居工程砌成了地基

在曠野飛翔甚好，但賒來的翅膀

已被討薪的天使搶回天空

在凡間修煉甚好，煉成鋼鐵煉成機器

煉成人精雞精馬屁精白骨精

在禪房凈身甚好，先把腦殼剃光

再把思想剃光，然后順勢剃掉了小命

在情場動情甚好，先動真情虛情

再動身體最后連身體也一動不動

在戰場立功甚好，先啟功再鄭成功

把宣紙當封地把海浪訓練成家丁

在古幽州臺信仰甚好，可以仰視可以仰首

可以仰天長嘆前不見古惑仔垮掉

在圍城穿墻甚好，穿過防火墻紅成火焰

在平地登高甚好，登樓頂登峰頂蹬進了雪崩

在市井隱居甚好，隱進蝸居從牛逼縮成蝸牛

在江湖低調甚好，低到無病呻吟真有了絕癥

在人間驕傲甚好，欲與天公試比高

最后被雷公一閃電抽成了低碳

在人間謙虛甚好，像劉謙虛虛實實

把腐敗變成果實把污染變成環保

在人間前進甚好，進到未裝修好的未來

在人間后退甚好，退到已被拆遷的陰曹

在人間呼嘯甚好，變成旋風旋進了緋聞丑聞

在人間靜止甚好，靜成了止水凍住打來的水漂

在人間喘氣甚好，喘粗氣喘小氣喘不過來氣

在人間心跳甚好，跳黃粱跳高崗最后跳進來生

在人間生也好，死也好，一條命轉瞬即逝

在人間寫也好，不寫也好，一首詩可短可長

短到露出魚藏劍的把柄把專諸反扣在湯盆

長到沖破了全唐詩的封底把東坡撞進了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