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的體面我不稀罕

張寶峰

生活中，顧及別人的臉面，照顧別人的體面，是一種行為準則。但是，給人體面時，也需出自真心，否則，你給的體面，別人并不稀罕。

《紅樓夢》第五十一回，襲人母親病危，王夫人命鳳姐兒“酌量去辦理”。

回到房中，鳳姐兒命周瑞家的去告知襲人。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將跟著出門的媳婦傳一個，你兩個人，再帶兩個小丫頭子，跟了襲人去。外頭派四個有年紀跟車的。要一輛大車，你們帶著坐，要一輛小車，給丫頭們坐。”周瑞家的答應(yīng)了，才要去，鳳姐兒又道：“那襲人是個省事的，你告訴她我說的話：叫她穿幾件顏色好的衣服，包一大包袱衣裳拿著，包袱也要拿好的，手爐也要拿好的。臨走時，叫她先來我瞧瞧。”

母親病危，作為女兒的襲人自然歸心似箭，最想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媽媽身邊。但是，鳳姐兒考慮的是賈府的體面。可憐襲人，明知時間緊迫，卻不得不忍住悲傷，耐著性子，等著賈府給自己的體面。

過了半日，襲人終于穿戴好了，來見鳳姐兒。

見了襲人，鳳姐兒笑道：“這褂子太素了些。”又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先給你穿去吧。”眾人笑著打趣她，鳳姐兒再一次笑了：“究竟這又不是正經(jīng)事，再不照管，也是大家的體面。”眾丫頭一聽都爭先恐后嘆說：“誰似奶奶這樣圣明！在上體貼太太，在下又疼顧下人。”

鳳姐兒真的“疼顧”襲人嗎？

面對襲人的傷心，鳳姐的“笑”，眾人的“笑”，乃至后來平兒的“笑”，與其說是對襲人的一種關(guān)懷，倒不如說只是怕失了賈府的體面。

后來，鳳姐兒嫌襲人拿的包袱寒酸，命平兒把一個“玉色綢里的哆羅呢”包袱給了襲人。那年月，沒有風(fēng)靡當下的LV包，包袱是女士們最時尚實用的隨身物品。這當然又是一種體面。

最后，鳳姐兒又仔仔細細囑咐了襲人和周瑞家的一番，才放她們走。不知心急火燎的襲人在跨出賈家大門時，會有怎樣的感想，是滿懷歡喜的感動，還是略帶惱恨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