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將

丁春燕

劉強在李輝心中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兩人一起上小學讀中學考大學，劉強一直大步流星，李輝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學畢業后，兩人去北京闖蕩。只待了三個月，李輝就卷鋪蓋回家了——首都縱有千好萬好，想站住腳跟實在太難了。劉強留了下來，他說只要努力，在哪兒都能過上幸福生活。

一開始還聯絡頻繁，慢慢也就疏淡下來。一別經年，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第一次見面，劉強有些憔悴，他說生活節奏太快，壓力太大。李輝勸他回來，說小城山清水秀，生活閑適。劉強堅決地搖頭：“誓死不回，永不言敗。”

第二次見面，劉強意氣風發，談吐睿智，一副職場精英的瀟灑做派，他是回來遷戶口的。面對這個只用兩年多時間就躋身“首都人”的老同學，李輝恨不得豎起十個大拇指。劉強的眼光卻落到遠處：“下一步，就是買房成家了。”在北京買房？至少得幾百萬吧，靠自己？李輝覺得這是癡人說夢，劉強的父母都是普通農民，無法給他任何資助。

第三次見面，是李輝結婚，劉強千里迢迢開了輛新車回來，居然是京牌！地球人都知道，拍到一塊京牌的幾率和被流星砸到的概率差不多，這家伙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當然，他的收入更讓人眼熱，個人所得稅比李輝的工資還多。

第四次見面，是劉強帶美麗的妻子回老家舉行婚禮，他已經在北京市區買了房。李輝聽著鄉鄰們嘖嘖的贊嘆，心中的崇拜簡直如滔滔江水，單憑一己之力斗得過戶籍，拍得到京牌，打得敗房價，簡直是神，不，簡直比神還強悍啊。

當電視劇《逃離北上廣》熱熱鬧鬧開播時，劉強已升級做了爸爸。李輝說，不管別人如何逃，劉強一定會以成功者的形象屹立于祖國的心臟。

沒多久，李輝接到了劉強的電話，他說打算舉家遷回家鄉小城。李輝大驚：“發生什么事了？工作有問題？”“沒有，一直很好。”劉強的嗓音有些干澀。“那為什么呀？”“你只關心方圓三十里的天氣預報？”李輝心中一閃念：“難道？可是……”劉強長長嘆了口氣：“我認輸了。”夾雜著嬰兒嘶啞的干咳與哭聲。

一會兒，李輝收到一張劉強發來的圖片，迷蒙的天空下，隱隱約約露出幾座高樓的輪廓，旁邊是一行字：北京連續霧霾，今日PM2.5破千。

（責編/鄧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