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發現

任宏偉

劉大寶是個農民工，這年春節，他頂著大雪趕回來和家人團聚。一家老小只團聚了大半天，意外就發生了，劉大寶的兒子軍軍突然躺在地上打滾兒，直喊肚子疼。

家里人想著要及時送軍軍去縣醫院，可朝窗外一看，院里的積雪已經厚達半尺了。劉大寶想，這么大的雪，村外那條坑坑洼洼的土路一定被雪封了，一般的車根本無法上路，只有那種底盤很高的越野車才能通行。然而在窮鄉僻壤的村子里，誰家能買得起那么貴的車呢？

就在劉大寶為車的事發愁時，他爹劉石說：“你還不快去找大華幫忙，今天早上我看見大華開著他那輛高級車從城里回來了。”

聽到“大華”的名字，劉大寶就一肚子氣，他一邊用棉大衣裹著軍軍，一邊惱怒地說：“爹，你咋能讓我去求他呢？我誰也不求，縣城離咱村也就十幾里地，我背著軍軍走快點兒，一會兒也到了。”說罷，劉大寶不顧全家人的反對，背起軍軍跑出了門。

劉大寶對大華意見如此之大也是有原因的，兩人既是發小，也是同學，半年前，曾經好得比親兄弟還親的兩人，卻因一件事翻了臉。

那天，劉大寶收拾舊房子時，從一個堆滿雜物的破紙箱里翻出一個舊鋁飯盒。從他記事兒起，他就知道母親有個習慣，愛把錢藏在飯盒里，他把飯盒打開，果然看見里面藏著一沓老版人民幣。

劉大寶雖不懂收藏，但也知道現在老版人民幣值些錢，他上網一搜，才知道一張二元車工幣居然能賣七八百甚至上千元。他數了數那沓錢中的二元車工，竟然有67張！這讓劉大寶又驚又喜。

劉大寶一算，就按500元一張賣，他也能賣33500元。劉大寶早就不想打工了，現在一下子有了這么一筆錢，他就打算用來做生意。其實，就在前段日子，他就已經找到了一條發財捷徑。

劉大寶正做著發財夢，突然手機響了，一看，是大華。他接了電話才知道，在城里做生意的大華剛回家，邀他過去吃飯。

劉大寶一琢磨，他正好可以搭大華的車到縣里，把那些二元車工賣給收舊版幣的人。他掛了電話，小心翼翼地找了張大白紙，把二元車工一層層地都包好，放進一個小包里才去赴約。

兩人一見面，劉大寶就把門關嚴了，拿出那沓二元車工給大華看。兩人邊喝邊聊，劉大寶也口無遮攔地把他的發財計劃說了出來。在大華的吹捧下，劉大寶越喝越高興，不知不覺就喝高了。兩人從下午一直喝到晚上八點多，劉大寶才提著那個小包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第二天醒來后，劉大寶突然想起了那些二元車工，他打開小包，包里竟空無一物。劉大寶心急如焚，急著去找大華，見了面后，就問昨天是不是把那沓二元車工落在他家了。大華先屋里屋外找了大半天，然后埋怨劉大寶：“都怪你太貪杯了，要是你昨晚少喝點兒，那沓錢就不會被你在半路上弄丟了。”

劉大寶左想右想，都覺得那沓錢絕不可能是在半路上丟的。后來，他突然想起昨晚因為酒喝得太多，他上過兩趟廁所，大華趁他上廁所時把錢拿走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劉大寶先是強壓怒火，賠著笑臉問，大華一下子就火了：“你是在懷疑我嗎？你自己把錢弄丟了，也不能誣賴我呀！”接下來，兩人就吵了起來，越吵越厲害，最后劉大寶還打了110報案。

一會兒工夫警察就來了，但讓劉大寶失望的是，警察查來查去也未能查出真相。自那以后，劉大寶就與大華結了仇……

這會兒，劉大寶艱難地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半里多地。因為怕耽誤軍軍的治療，他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跑，一不小心滑倒在地崴了腳。劉大寶咬牙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他光顧著送軍軍去醫院，身上卻忘了帶錢。萬般無奈，他只得返身又朝村里走去，沒走兩步，他就看到一輛黑色越野車快速地朝他駛來。

那輛車駛到劉大寶身邊停下了，是大華，他探出腦袋，說：“咱哥倆兒的恩恩怨怨以后再說，你快抱著軍軍上車！”要是以前，劉大寶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毫不猶豫地上車，但此時，他卻猶豫了。

看到劉大寶愣了半天還在猶豫，大華又急又怒：“都這時候了你還猶豫什么？錢的事兒你不用愁，我來時帶了兩萬，不夠的話到縣里我再想辦法。”為了軍軍，劉大寶也顧不了太多，忙開車門上了車。

兩人一路無話，不一會兒就到了縣醫院。經醫生診斷，軍軍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必須馬上做手術。手術押金要7000元，大華急忙交了押金，軍軍被推進了手術室。

兩個多小時后，軍軍順利地做完了手術，見軍軍已無大礙，大華留下3000元錢，推說有事，和劉大寶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劉大寶陪著軍軍住了一星期院，然后就回了村。劉石見孫子平安歸來萬分高興，不住嘴地夸起了大華。劉大寶耐著性子聽了大半天，最后忍無可忍地對劉石道：“爹，大華哪有你說的那么好？他這次肯出錢又出力幫咱，還不是因為他心里有鬼怕遭報應！”

劉石氣憤地指著劉大寶的鼻子說道：“大寶啊大寶，你咋能這么看大華，啥話也別說，你現在就想辦法弄10000元錢先還給大華。”

劉大寶一下子急了：“他坑了我好幾萬塊錢，驚動了警察他都不承認，憑啥讓我還他的錢？”

劉石怔了片刻，突然一拍腦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來，找了一會兒后，他就取出一個鋁飯盒，對劉大寶道：“你看看這里面是什么。”

劉大寶好奇地揭開飯盒一瞅，飯盒里面裝著一沓用白紙層層包裹的東西，他把紙拆開，里面竟全是二元車工，他小心翼翼地一連數了三遍，不多不少正好67張！這下劉大寶可惱火了，說：“爹，你也真是，我知道那些錢是你和我娘省吃儉用才攢下來的，就算你要拿回去，也得和我說一聲呀！”

劉石先是一怔，然后火冒三丈地說：“你咋能把你爹當賊看？實話對你說了吧，那些錢是大華讓我替你保管的。”瞅著一臉霧水的劉大寶，劉石忙把實情說了出來。

原來，那天大華問劉大寶賣了二元車工后作何打算，劉大寶說，前段日子有個叫強子的朋友在南方發了大財，給他打電話，要拉他一把，讓他過去一起發財。不等大華細問，劉大寶就滔滔不絕地把強子做的生意說了出來。

大華越聽越覺得強子像是搞傳銷的，而且憑他豐富的社會經驗，認為劉大寶已經被強子洗腦了。為防劉大寶被騙上當，大華故意多灌了他幾杯，趁他上廁所時把錢取出來藏了起來。第二天一早，大華就把錢交到了劉石手中，說明了原委，并愿意背這“黑鍋”，不告訴劉大寶。

劉石原以為他說出真相后劉大寶一定會對大華感激涕零，沒想到劉大寶十分不服氣地說：“大華是為了我好，但他咋能替我作這么大的主呢？如果他不把錢交給你，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是百萬富翁了！”

說罷此話，劉大寶就翻出強子的號碼撥起了電話，讓他想不到的是，他一連撥了幾遍，手機都關機。劉大寶依舊不死心，又給另一個朋友打了電話，朋友告訴他，就在半個月前，強子因搞傳銷被抓了。

劉大寶發了半天呆，然后羞愧地對劉石說：“爹，你把那些二元車工都給我，我現在就去把它們賣了，還大華的錢。”劉石點了點頭，說：“還完錢別忘了去公安局把那個案子銷了，就說錢找到了。”

劉大寶拍了下腦袋，說：“爹，你就放心吧，我把案子銷了后就登報道歉，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是我錯怪了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