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磨越燉的刀

李楊

黃小毛是一個工地上的打工仔，這天中午下班，黃小毛拿了十塊錢去買煙，可老板說他的錢是假的。黃小毛沒買著煙，很窩火。

正垂頭喪氣地往宿舍走，黃小毛突然一想，這十塊假錢不能落在自己手里啊，得找個機會花出去。走到離宿舍不遠處，黃小毛發現路邊支了個磨刀的攤子，磨刀匠是個六十歲上下的老頭。走近時，正好看到一個磨好刀的大媽把五塊錢扔到攤子前一個盛錢的鐵盒子里，磨刀匠說了句“自己找零”，頭也沒抬，只顧著擺弄磨刀的工具。

見這磨刀匠防范意識這么差，黃小毛動了歪心眼。他回宿舍拿了一把剪刀，來到磨刀匠的攤子前。

磨完剪刀，磨刀匠見黃小毛手里拿的是十塊錢，便指了指盛錢的鐵盒子，要黃小毛自己找錢，他又低下頭忙自己的事了。黃小毛心里一陣竊喜，把十塊假錢放在盒子里，然后拿了找的錢，拿上剪刀走了。

這么容易就把假錢花出去了，黃小毛很高興，笑呵呵地回了宿舍。工頭強哥正在吃飯，見黃小毛一臉喜慶，問道：“小毛，是找著女朋友了還是咋了？這么高興啊！”

強哥跟黃小毛是老鄉，比黃小毛大五歲，平時對黃小毛很照顧。黃小毛把他當成是自己的親哥，便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

強哥聽完，指責黃小毛做得不對，黃小毛卻覺得自己一肚子委屈，說：“別人拿假錢糊弄我，我就應該讓假錢爛在我手里？”強哥聽了，放下飯碗，突然吼道：“那你也不能坑一個磨刀的老人家！人家那么大歲數，靠手藝吃飯，一天能掙幾個辛苦錢？”

聽到這里，黃小毛也開始反思，意識到自己的不對。見黃小毛態度端正過來，強哥繼續說道：“知道錯了，就要改正，快去給人家賠個禮，道個歉，把十塊錢還給人家。”

黃小毛想了想，為難地說：“強哥，我這么大個人了，因為這事去給人賠禮道歉，多丟人啊！這樣吧，待會兒我再去磨個刀，給錢時多扔下十塊錢，他也發現不了。”

強哥笑道：“你這小子，改不了你那股賊勁兒，那你就去吧。”

黃小毛費了好大勁，才在床底下找到一把生了銹的菜刀。他拿出兩張十塊錢，對齊疊放到一起，裝進口袋，拿上刀來到了磨刀攤子前。

黃小毛把菜刀遞給磨刀匠，發現磨刀匠用異樣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黃小毛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難道磨刀匠發現什么了？

磨刀匠一邊磨刀，一邊又瞟了黃小毛幾眼，卻沒提剛才收了假錢的事。黃小毛猜測，磨刀匠是怕自己不認賬。一想到磨刀匠知道自己給了他假錢，黃小毛又羞愧又緊張，心里別扭極了。他把目光轉向別處，盼著刀趕緊磨完，自己好給錢走人。

這時，磨刀匠說：“小兄弟，真不好意思，這砂輪出問題了，我手一不穩，竟然把刀磨成了這樣。”

黃小毛接過刀一看，大吃一驚，這菜刀的刀刃竟然全被磨沒了，成了一塊厚鐵片。黃小毛看著直發愣：莫不是磨刀匠在報復自己吧？

磨刀匠顯得很不安，遞給黃小毛二十塊錢，說：“小兄弟，這刀被我磨廢了，真對不住。我給你二十塊錢，你有時間再去買一把吧！”

磨刀匠的話讓黃小毛否定了他是報復自己的猜測，并且磨刀匠的語氣里確實滿含歉意。黃小毛想，不管怎樣，自己有錯在先，還是彌補自己的錯誤要緊，于是他說道：“這本來就是把破刀，磨不好也無所謂，反正不值錢，但您磨了這么半天，我得給您個辛苦錢！”說著，黃小毛從口袋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兩張十元錢，準備往磨刀匠的錢盒里扔，但磨刀匠說啥也不愿意，他伸出雙手擋住了黃小毛：“那哪行，我得賠你錢才對！”黃小毛和磨刀匠扯了好一會兒，但磨刀匠就是不收黃小毛的錢，最后，黃小毛只能無可奈何地提著菜刀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黃小毛把事情的經過跟強哥說了，強哥看著菜刀，滿臉驚奇，接著又嘆道：“這把破菜刀本來都不值兩塊錢，人家卻要補償你二十，你看人家多厚道，照我說，那十塊錢，你還得去補給人家！”

黃小毛想了想，覺得強哥說得在理，于是他翻箱倒柜，找了一把鈍斧頭，又去了磨刀攤。

磨刀匠見黃小毛又來了，有點驚愕，說：“還磨啊？”黃小毛點點頭，囑咐他把斧頭磨得鋒利些。磨刀匠沒說話，接過斧頭磨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磨刀匠開口了：“小伙子，真對不住，這把斧頭我又給你磨廢了！”黃小毛接過斧頭一看，又是大吃一驚，這把斧頭的刃，也全給磨沒了，一把斧頭快成了錘頭！黃小毛苦著一張臉說：“您是怎么把好端端的斧頭磨成這樣的？”

磨刀匠語重心長地對黃小毛說：“小伙子，跟你說實話吧，我是故意給你磨成這樣的，不為別的，我就是想勸你別沖動！”黃小毛有點兒不知所措，說：“我沒……沒沖動啊！”磨刀匠板起臉，嚴肅地說：“你還不沖動啊？那會兒，我聽見你們宿舍里吵架吵得很兇，然后就見你拎把菜刀來了。我看你是一時沖動，想磨了刀，下死手，就故意把刀刃給你磨沒了。我就是想讓你冷靜冷靜，別闖出大禍，可沒想到，你又拎把斧頭出來了……”

黃小毛聽后，愣了一下，然后噗嗤笑了，笑完，他又恭敬地跟磨刀匠說：“謝謝您的好意！其實，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得給您賠個禮，道個歉。事情的經過，我一會兒跟您慢慢說，現在，無論如何，您得去跟我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