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廣東信宜話“形+量”組合

2016-05-09 09:47:26梁赟

現代語文 2016年3期

摘要：廣東信宜話“形+量”結構大量存在，其形態有“形+量”式和“形+量+綴加式量詞”式兩種。信宜話形量詞的意義并不是形容性語素的意義和量詞性語素的意義的簡單相加，而是在具體環境中有其特定的意義。

關鍵詞：信宜話形量詞語素

由形容詞和量詞結合而成的“形量結構”大量存在，是信宜話在詞語組合上的一大特點。例如：“大只/細只”“大粒/細粒”“大份/細份”“大鑊/細鑊”“大件/細件”等。文中信宜話語料取自筆者的觀察記錄或查閱資料。

一、形量結構的研究綜述

量詞可受形容詞修飾的問題已有不少專家學者研究。朱德熙提出臨時量詞原是名詞，可受形容詞或名詞的修飾，個體量詞里有少數可受單音節形容詞修飾，但形容詞只限于“大、小、長、方”等有限幾個[1]。邢福義認為，“數”和“量”之間有限地接納“大、小、滿、整、厚、長”等少數形容詞[2]。嚴小香探討了“數+形+量+名”結構，認為這一結構從語形看，形容詞是單音節詞，“大”和“小”出現頻率高，量詞多數是單音節詞，少數是雙音節詞；從語義看，側重對事物外形和數量的表述；從語值看，既有一定的形象性又有強調作用[3]。雖然不少專家學者們已注意到了形容詞可修飾量詞的問題，但大多把它看作短語，少有人把它看作一類詞。麥耘把“形容詞性詞素+量詞性詞素”式廣州話詞看作了一類詞，是后補式形容詞，認為這類詞前一詞根只限于“大”和“細（小）”，有許多是兩兩相對的，也有的有“大”無“細”；后一詞根一定是單音節的[4]。施其生認為，廣州方言的“形+量”實際上包含兩種性質各不相同、且成互補分布的語言成分，不能一概看作是量詞接受形容詞的修飾。數詞后的“形+量”是名詞性的偏正短語，中心在后，仍保留量詞的語義特征和基本的語法功能，但已經和量詞有一些不同。不出現在數詞后面的“形+量”基本上是一種后補式的合成詞，中心在前，語義特征和語法功能接近性質形容詞，其中少數有專門的詞義，已經是地道的形容詞，但大部分仍和典型的詞有所不同[5]。

筆者把這種由“形容詞性語素+量詞性語素”構成的詞叫作“形量式合成詞”，簡稱“形量詞”。這類詞在普通話和信宜話中都有，但信宜話中更為豐富。

二、信宜話形量詞的語法形式和語義

（一）語法形式

信宜話形量詞中形容詞性語素最常用的是“大”和“細”，其次有“厚”“長”等。量詞性語素有表名量的，如“只、件、個、盒、份、批”等；還有表動量的，如“捆、輪、堆、包、串、掛”等。形容詞性語素修飾量詞性語素表明量的程度。這類詞的語法形態主要有“形+量”式和“形+量+綴加式量詞”式，它可和數詞、名詞、動詞、副詞、形容詞及結構助詞組合。下面分別論述。

1.語法形態

信宜話形量詞的一般形態為“形+量”式，即AB式，也可以重疊而成“形+量+綴加式量詞”式，也就是ABC式。

（1）“形+量”式（AB 式）

信宜話“形+量”式詞多由形容詞性語素“大”或“細”加上一個量詞性語素而構成。如：

大啖、大粒、大盒、大份、大只

細啖、細粒、細盒、細份、細只

這些詞結構固定，中間不能加結構助詞“嗰”，如“大啖”“細粒”不能說成“大嗰啖”“細嗰粒”，有些固定搭配已具有穩定的意義，經常被使用，如“大單”有“嚴重、棘手”的意思。如：這件事好大單。

此外，信宜話形容詞性語素“厚、長”也可和臨時量詞性語素組合，如：一厚沓紙、一長條繩。

（2）“形+量+綴加式量詞”式（ABC式）

信宜話單音節量詞綴加的形式只有一種：單音節量詞作詞根，帶單音節后綴。后綴的聲母一律為[l]，韻母與聲調跟詞根相同，因此詞根與后綴是疊韻的[6]。信宜話“形+量+綴加式量詞”式，即ABC式。主要為“大+量+綴加式量詞”，強調量的大細和物體的形狀。例如：

大幫□細儂[tai21 p??55 l??55 s?i33 n??35 ]（很多小孩）

大串□問題[tai21 ??yn33 lyn33 m?n21 t??i21 ]（很多問題）

2.組合形式

信宜話形量詞能和數詞、名詞、動詞、副詞、形容詞及結構助詞組合[7]。

（1）和數詞組合

信宜話形量詞和數詞組合時，數詞在前，后面一般要帶名詞，這也就是不少學者所討論的數量詞間可接納少量形容詞的問題。例如：

一大盤菜、一大條魚、一細碟花生

值得注意的是，兩種形式的形量詞，第一種能在前面加數詞，第二種不能，因為它已蘊涵不確定數量的意思。

（2）和副詞組合

信宜話形量詞可和副詞“好”“咁”等組合，副詞修飾整個形量詞，表示程度的加深。例如：

好大部、好大粒、咁大陣仗、咁細份

除了第一種形式的形量詞能在前加副詞“好”“咁”，如：“大件”，可說成“好大件”“咁大件”之外，第二種形式也可以加副詞。例如：

咁大幫□細儂[k?m22 tai21 p??55 l??55 s?i33 n??35]

好大沓□銀紙[hou35 tai21 t?p21 l?p21 ??n21 ?i35]

（3）和形容詞組合

信宜話形量詞可和形容詞組合，形容詞在前，且一般與形量詞中的形容詞性語素相同。如：

大大個、大大份、大大部、細細粒、細細碟、細細份

要注意的是，第二種形式沒有這種說法。

（4）和名詞組合

信宜話形量詞可和名詞組合，名詞在后。如：

大只佬、大粒花生、大銀子、細堆花生、細包茶葉、大幫□[l??55]細儂

（5）和結構助詞“嗰”“咁”組合

信宜話形量詞可和結構助詞“咁”“嗰”組合，如：

佢大啖大啖咁食飯。（他大口大口地吃飯。）

佢鐘意食細粒嗰花生。

大幫□[p??55]細儂嗰字寫得好好睇。

（二）形量詞的結構意義

信宜話形量詞由一個形容詞性語素后加一個量詞性語素組成。這類詞有少部分已經成了一種凝固的結構，具有穩定的意義，特別是在具體語境中，其意義并不是形容詞性語素意義和量詞性語素意義簡單的相加，而是一種特定的意義，如“大單、大鑊”等。

己件事好大單噶。（這件事很嚴重）

冇好搞咁大鑊。（不要搞得這么嚴重。）

這兩句中，劃線詞語都不是字面意思，而是有了特殊的含義，“大單”和“大鑊”都有“嚴重”義。

所以，不能簡單認為“形+量”結構的語義和原來的結構一樣單純地表示名詞所指稱的事物的量的多少。但是，如果量詞性語素是表名量的，要注意區分它在哪些語境條件下為量詞性語素，哪些語境條件下為名詞性語素。當它后面帶名詞時，一般作量詞性語素用。而它后面沒有名詞時，就要看具體語境。如：

己只杯系大杯定系細杯？（這個杯是大的杯子還是小的杯子？）

我鐘意飲牛奶，每日都飲一大杯。（我喜歡喝牛奶，每天都喝一大杯。）

大杯系豆漿，細杯系牛奶。（大杯子裝的是豆漿，小杯子裝的是牛奶。）

以上例句中，“杯”后都沒帶名詞，“杯”在第一句是名詞，表“杯子”義。后兩句是量詞性語素。

如果量詞性語素是表動量的，也要注意區分它的詞性，哪些情況下是動詞性語素，哪些情況下是量詞性語素。如：

信宜三華李早已馳名海內外，每到蟬鳴李熟時，便引來四面八方的賓客大啖三華李，成為旅游旺季。

一大啖菜、一大啖飯。

上面的例子中，前一個“大啖”中的“啖”與蘇東坡的“日啖荔枝三百顆”的“啖”相同，是動詞性語素，后兩個后面都帶了名詞，是量詞性語素。

同一個形容詞與不同的量詞結合，修飾的范圍和角度有所區別。例如：

佢大只過我。[k?y33 tai21 ?ek55 kuo33 ??33]

佢大?過我。[k?y33 tai21 k?u21 kuo33 ??33]

佢大歲過我。[k?y33 tai21 s?y33 kuo33 ??33]

佢大粒過我。[k?y33 tai21 n?p55 kuo33 ??33]

以上四句中的“大只”“大?”“大歲”“大粒”都表示“大”的意思，陳述的對象都是“佢”。“大只”表示“佢”個子大；“大?”表示“佢”體型大；“大歲”表示“佢”年齡大；“大粒”表示“佢”的官職大[8]。由此可見，同一個形容詞與不同的量詞結合，也是要結合具體語境才可以推斷出形量詞的結構意義。

三、結語

綜上所述，信宜話形量詞并不少見，且相當有活力。但可跟量詞性語素組合成形量詞的形容詞性語素不多，最常見的是“大”和“細”，其次是“厚”和“長”等。可跟形容詞性語素組合成形量詞的量詞性語素則比較多，有固定個體量詞，如“只、個、條、張、塊、粒”等；還有一些臨時性量詞，如“碗、單、包、捆、箱子”等。它的語法形式有“形+量”式和“形+量+綴加式量詞”式兩種。信宜話形量詞的意義并不是形容性語素的意義和量詞性語素的意義的簡單相加，它在具體環境中有特定的意義。這類詞大部分已經成了一種凝固的結構，具有穩定的意義。如果量詞性語素是表名量的，而它后面帶名詞時，一般作量詞性語素用；而它后面沒有名詞時，就要看具體語境。如果量詞性語素是表動量的，在具體的語境下區分它的詞性。同一個形容詞與不同的量詞結合，修飾的范圍和角度有所不同，也需要結合具體的語境加以區分。

參考文獻：

[1]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2]邢福義.現代漢語量詞中的“半”和“雙”[A].語法問題思索集

[C].北京：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5.

[3]嚴小香.淺議“數+形+量+名”結構[J].湖北師范學院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2）：135-139.

[4]麥耘.廣州話后補式形容詞[A].廣州話研究與教學（第二輯）

[C].廣州：中山大學學報，1995.

[5]施其生.廣州方言的“形+量”組合[J].語言科學，2009，

（5）：487-492.

[6]羅康寧，葉國泉.信宜方言志[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

1987：214-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