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張衡的《歸田賦》作于東漢時期,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則作于東晉時期,二者均敘述了歸隱之志,都用許多筆墨書寫了歸隱的樂趣,但由于生活經歷、時代背景、生活背景、個人心態的不同,二人在兩篇作品中所反映的歸隱心態也各有差別,這也使得這篇作品呈現出不同的風格特色。全面對比研究二者歸隱心態的區別,不僅可以深入解讀這兩篇作品的內涵情感,更能夠探究這兩個時期文人心態的差別,進而梳理我國文學的發展脈絡。
關鍵詞:歸田賦;歸去來兮辭;歸隱心態
作者簡介:黃志程(1977-),男,漢族,內蒙古赤峰市人,文學碩士,講師,研究方向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學和古代小說、戲曲。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0-0-02
東漢時期的張衡與東晉時期的陶淵明都是我國古代著名的隱士,他們的歸隱不是為了求仙問道,而是源于對當時政治的無奈,他們在仕途上屢次受挫,雖然選擇回歸田園自然,但心中仍有牽掛,即所謂的“身隱而心未隱”。二者都是作者對歸隱生活的想象之詞,《歸田賦》作于張衡身處朝堂,但欲歸隱之時,《歸去來兮辭》則是陶淵明辭官歸鄉之時所作。兩首作品都表現了作者對自然的渴望,對歸隱生活的向往。但由于二人在生活經歷、社會背景、政治地位等方面都各有不同,因此,這兩篇作品所反映出的歸隱心態也存在差異。
一、歸隱動機對比
史料記載,張衡出身“著姓”,且博學多才,年少就立志報國,并且擅長歷算、天文和陰陽之學。他所研究的都是與宇宙相關的事物,遠離了世間的功名利祿、爾虞我詐。他一生著作頗豐,如《渾天儀圖注》、《算罔論》、《靈憲》等。同時,他的仕途經歷也很豐富,一生在朝37年,歷經宦海沉浮,最終認識到奸臣當道的大漢帝國已經十分腐敗,再難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因此,希望避世休養,回歸自然,也正是在此時,他有感而發為后人留下了這篇《歸田賦》。為官三十多年張衡見慣了陽奉陰違、爾虞我詐的官場現象,也曾與這些腐朽的官吏作過斗爭,但奈何他一個人勢單力薄,終究難見成效,最終選擇歸隱避世。但他深受儒家學說的浸染,仍抱有“經世致用”的理念,希望用自己畢生所學造福人民,因此,即使是在上表“乞骸骨”后,也依然愿意接受統治者安排,為民奔波效勞。正是這種割不斷的牽掛使張衡的歸隱生活蒙上了一層沉郁的色彩,他的歸隱是不得已的,是難以承受官場磨難、無法調和矛盾沖突時的無奈選擇。他的這種不得已首先源于親身經歷了上層社會的腐朽與丑惡,如程孫等人立順帝而盡封侯,之后宦官專權,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他數次進言,卻無人理會。這讓他內心苦悶不已。其次,他的無奈還與自己內心的矛盾有關。一方面,他是一個文學家、哲學家、政治家,從小受經學思想熏陶,他向統治者解釋自然現象時也是采用經學理論,但在經學理論體系中,“天”是有限的,是為皇權存在的。但另一方面,他又是一個科學家,在物理學范疇中,“天”顯然是一個無限的概念,這與經學的論定無疑是矛盾的。這兩種無奈是無法解決,也無法回避的,因此,張衡在歸隱之后依然無法徹底忘卻政治、朝廷與黎民百姓。也難怪他在《歸田賦》中還感慨“俟河清”,可見,他的歸隱是不得已的,同時也是難以忘憂的。
陶淵明生活在晚于東漢三個世紀的東晉時代,但此時的政治環境卻依然非常復雜。雖然與張衡生活在相似的政治環境中,但由于二人在生活經歷、家庭環境、研究領域等方面均有差別,因此,歸隱動機也明顯不同。陶淵明在《歸去來兮辭》中寫道: “少而貧苦,每以家弊,東游西走。”“自余為人,逢運之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可見,他從小生活就十分艱辛,這與張衡出身“著姓”的家世背景明顯不同。正是這種家庭背景使陶淵明不得不親自下田耕種。但辛苦的田間勞作并未磨滅他建功立業的雄心,在其《雜詩》中就曾表明心志“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可見,他與張衡一樣希望在政治上有所建樹,但無奈數次出仕,最終均都半途而廢。直至41歲時任彭澤縣令,他終于認識到自己“質性自然,非矯勵所得”,遂辭官離去。從小生活于田園的陶淵明本就自然灑脫,因此,終其一生都很難適應復雜的政治環境。知識分子特有的清高之氣讓他不愿委屈自己適應別人,他最終意識到自己這種“罕人事”的個性根本無法學會那些官場謀生技巧。在《歸去來兮辭》中他也明確表示,自己數次出仕并非出于本心,而是為了養家糊口,他甚至為此發出“深隗平生之志”的感慨。可見,陶淵明的歸隱是固守名節與志向的必然結果,因此,他最終選擇回歸田園是天性使然。
二、歸隱情感對比
由《歸田賦》我們不難發現,張衡雖然對歸隱生活充滿期望,但卻也透露出不盡的無奈之意。草木茂盛、琴書相伴、鳥鳴林間的田園生活,對這個仕途不順的在位者無疑具有很大誘惑力,但對這個憂國憂民的古代文人,又實在是一種奢侈。《歸田賦》結尾處“茍縱心于物外,安知榮辱之所如?”就道出了他對歸隱生活的無奈。政治的黑暗讓張衡疲憊沉郁,于是他向往自由質樸的田園生活,但他又無法忘卻國家與百姓,希望運用自己的才智造福百姓。因此,即便面對美麗自由的大自然,他還是難舍牽掛、不能忘憂的。
相較于張衡,陶淵明的歸隱則更加堅決、主動。他在《歸去來兮辭》中寫道:“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他自責于自己回歸的太遲,將在朝為官視為“迷途”,一旦歸隱就感覺無比輕松欣慰。通過他在《歸去來兮辭》中描述歸家途中的心情、歸家后的歡快以及田園生活的愉悅,就可以感受到他在田園間欣喜、自在的感情。相較于爾虞我詐的仕途生活,他更加適合這種恬淡自然的田園生活,因此,即便隱居后的生活寒酸、困頓,他也一直樂在其中,在勞作之余賞賞山水,生活愜意愉悅。在他的筆下寒舍荒村都被描繪的生機盎然、充滿詩意。即便是辛苦的田間勞作也能被他抒寫成律動的篇章,可見,在陶淵明眼里隱居才是回歸了屬于自己的地方,隱居生活處處都是美好愉快、愜意無比的。
三、歸隱方式對比
張衡出生于自然風景極其秀美的南陽,那里和美豐饒,這種出生環境使他在內心深處對大自然充滿了感情。因此,當他在仕途中屢次受挫,感到疲憊時,就渴望回到大自然的溫暖懷抱。他在問許多文學作品中都抒發了對大自然的熱愛,在其《歸田賦》中也濃墨重彩的描繪了春日的美麗景物,以及暢游其中的愉悅之情。相較于渾濁不堪的官場,大自然是那么的純凈清爽,在萬物生長、禽鳥鳴叫的大自然中,不僅可以忘情的欣賞山水,還可以自由自在的垂釣,在草木的包圍之中,可以暫時忘卻塵世的煩惱。張衡正是在這大自然的山水中尋找人生的樂趣,在山水之間吟詩作賦,以此忘憂。可見,張衡回歸的是大自然的山水。
而受現實生活所迫,陶淵明顯然無法選擇與張衡相同的歸隱方式。他在享受大自然的同時,還必須從事田間勞作,以求果腹。但也正是這種生活處境造就了陶淵明的獨特,他的這種農本處境和思想,使其有別于古代任何一位歸隱文人,不管是暢游山水,還是農事勞作都是陶淵明順應自然的選擇,均展現出一種和諧之美。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就展現了這種物我合一的和諧心境。可見,陶淵明是希望在田園生活中回歸自然,固守自己未被世俗同化的質樸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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