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飾

高宗飄逸

一次去海邊游玩，附近有許多售賣貝殼的攤位。有用貝殼穿成的各式手鏈、項鏈、風鈴等飾品，有用貝殼粘成的各種造型的動物、景物等擺件，還有天然的未經任何加工的貝殼，大大小小的貝殼擺放在一起，色彩繽紛，甚是好看。

朋友來到攤位前，拿起一個個頭較大、光亮如瓷器的虎斑貝殼詢問價錢。攤主報價后，朋友問能否再便宜些，攤主說不還價。朋友不甘心，正欲繼續砍價，就聽攤主指著另一堆虎斑貝殼說道：“你買這些吧，這些還能便宜！”我們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發現這些虎斑貝殼除了用機器雕刻了十二生肖圖案外，其他地方似乎跟朋友要買的貝殼沒什么兩樣。我有些奇怪，問道：“這些刻了生肖的比那個純天然的還多了道工序，怎么價錢卻便宜呢？”攤主只說了一句：“進價便宜。”

朋友瞄了幾眼帶圖案的貝殼，最后還是按原價買了三個未經加工的虎斑貝殼。我問朋友，怎么不買那種既便宜又有生肖圖案的貝殼呢？朋友說：“你沒看到嗎？這些未經加工的都是非常完整而又色彩鮮澤的，而那些刻成生肖的不是表面被磨花就是被磕碰了。”我恍然大悟，原來只有磨損的貝殼，才需要用生肖來掩蓋不足，而那些漂亮完整的貝殼，是不需要這些圖案來襯托的。

新房交工，和妻子去家具城選家具，妻子看上一件質地古樸田園氣息濃郁的衣櫥，看到標價，覺得有些貴，便繼續搜尋。后來在別家店里看到了和那件衣櫥一模一樣的款式，而且在衣櫥邊緣粘貼了一圈飾物，雖感覺有些多余，但看起來還能接受，畢竟價錢便宜不少。妻子很高興，當即掏錢買下。可是不久，這些飾物陸續脫落下來，而且在脫落的地方竟然出現了許多蟲蛀的孔洞。

無奈，我們到家具廠訂制了一套水曲柳衣櫥。老板問要刷什么顏色的漆？我說當然要清漆，露出天然紋理的那種。老板笑著說刷清漆可以，但價錢要比其他顏色的貴一些。妻子問為什么？老板倒坦誠，說道：“要原木顏色的家具既費工又費料，一點都馬虎不得。首先得選用上等木料，不能有大斑塊，其次要仔細打磨出光滑漂亮的木紋，否則，做不出效果來。不像漆成其他顏色的，即使木料差一點，也會被漆色遮蓋。”殘次的木料，原來和貝殼一樣，只能靠裝飾和色彩來迷惑人，而真正的好東西，從來不怕以本來面目示人。

那天我和妻子陪母親去商場買衣服。商場里的衣服樣式新穎，品類繁多，色彩紛呈，琳瑯滿目。最初，母親挑選的都是一些價格偏低、顏色卻很鮮艷的衣服。可是母親穿上后說這些衣服不是太扎肉，就是太粘人，渾身不舒服，而且看起來也沒有身型。再看布料，大多是化纖的。后來，妻子便挑選一些顏色素雅、花色較少的衣服，讓母親試穿。母親試了幾件，覺得都很舒服，而且看起來典雅大方。雖然價格貴了點，但都是棉麻蠶絲一類的布料，貨真價實，物有所值。其實，越是好布料，越不需要印染復雜的圖案，而越是粗糙的布料，越需要用華麗的花紋、鮮艷的色彩來招徠顧客。

生活中這種現象比比皆是。玉鐲有了裂痕，會包上金片;羽絨服破了洞，會繡上花草;汽車蹭掉漆皮，會貼上車貼;墻皮脫落，會掛上字畫;臉上有了雀斑，會涂上粉底……

如果說在生活中進行恰當的修飾或裝扮，是滿足人們審美的需要，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能提升個人品位，提高生活品質。但若是對某些本就惡俗的東西進行修整偽裝，并且還要拿出來招搖獲利，結果就會變成掩飾和粉飾，甚至是赤裸裸的欺騙。

發黃的銀耳、潰爛的生姜、變質的雞爪，用硫磺熏蒸，會變得光鮮凈白;發臭的肉串和豆腐，經燒烤或炸煮，撒上大量的胡椒和孜然粉，立刻香氣撲鼻;制作吸管用的劣質污穢的原漿，混入五顏六色的顏料，制成了美麗的彩色吸管;烏黑發黃的餐巾紙漿，加入熒光粉，使得通體潔白……那些喜好以貌取物的顧客不知道，所有這些看似干凈放心的商品，在它們熠熠生輝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顆虛偽和丑陋的心。

人也一樣。確有實力的人，不在乎外表的美丑，更不需要宣傳和標榜，只有內心空虛的人，才介意自己的形象，試圖貼上各種標簽來張揚自己。當有人向你炫耀他的才華的時候，請擦亮你的慧眼，別被他們虛榮的表象所迷惑。同時，也要提醒自己，切不可和他們一道，誤入粉飾的迷途。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