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春晨

陳志宏

春天，鄉下的晨光是長了腳的，邁著小腳女人那樣的細碎步子，一寸一寸丈量山河大地，草尖上、樹葉間、鳥羽里、溪流中、瓦棱上、人眉尖和鼻翼上……落下影跡，是初陽的深情之吻。

春晨之曦，有百靈一樣的婉轉歌喉，一聲啼鳴，明亮了世界，明艷了花草。

日出東山，光映宇內，最先被喚醒的是林中鳥雀，它們在黎明中跳躍，在春光里飛翔，用婉轉的啼鳴向沉睡的大地呼告新晨的來臨。與此同時，叫了一宿的蟲蟲們被晨光喝止住了，收聲斂息，讓位給燦爛的晨聲。

大門吱呀一聲，傳來一聲咳嗽，農人應和晨光，發出新一天的初聲，這又將是一個好日子。

雞鳴深巷，犬吠樹下，流水婉轉有致，走獸窸窸窣窣，耕牛哞哞低叫，童子朗朗書聲……鄉野春晨喧鬧，個個爭先恐后，生怕辜負了大好春光，虛度美好年華。

鄉間之春，最美在清晨。

黎明前，大地虛隱于暗夜，飄浮于月色。旭日東升，黑暗散盡，月亮像個聽話的孩子，隱匿在旁，默不作聲，剎那間，廣袤大地走出虛浮之境，落到了實處，像一位慈祥的母親，張開溫暖的雙臂，懷抱所有的生靈。

由暗而亮，從單調到繽紛，從沉寂到喧嚷，春之晨，像神奇的調色大師，把一片漆黑，一通暗灰，著染得紅黃藍綠青紫橙，炫彩奪目;又像調音高手，把單調的夜之靜調撥成歡騰的晨之喧。

春晨含香，余韻悠悠。

春香繁復且立體，泥土的清香厚重有力，為諸香打底定調;草木暗香芬芳，需寧心靜氣方能嗅到;最濃烈要數花香，像奔放的小獸四下里亂跑，惹人注意，老遠就能聞到，蜂蝶把持不住自己，個個沉醉其間;裊裊炊煙味兒雜，柴火之氣是引香，緊隨其后，飯菜噴香，這才是炊煙的正宗香味，有母親的氣息和家的味道。

春香別致，香得讓人難以忘記，香得讓人直想一醉方休。

百般之味，千般之氣，遺落在游子的記憶里，久而久之，成了揮之不去的香（鄉）愁。

春色好，晨曦美，雙雙疊加，美好得像湖心游魚開心地吐泡泡，萬物生靈便在那一個又一個歡樂泡泡里，聞風而出，迎陽而生，吸露而長，啟程趕往又一個麗日，享受難得的鄉土春晨。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