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如盤龍

文_高東生

?

花兒如盤龍

文_高東生

如果不去上班，晨光初現(xiàn)時，我便會帶上相機到野外去虛度美好的時光，拍攝照片，這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慣。好多時候也拍不到什么，但那天很幸運—我坐在一塊石頭上，享受著清靜、舒適，也尋找著拍攝對象，突然，我發(fā)現(xiàn)了盤龍草。

要是有美麗的蝴蝶、蜻蜓讓我追逐，它也許早被我踩在腳下了，但現(xiàn)在安靜得有些死寂，我連一只尋常的螞蚱也沒有看見。它就這樣悄悄地登場了，沒有背景音樂。

它的周圍是一大片白車軸草。車軸草是一種很霸道的植物，常被作為草坪用草大面積種植。它生根發(fā)芽之后，其他的雜草就很難立足了。但盤龍草在旁邊挺出了嬌小的身子。它太弱小了，太微不足道了，真像個奇跡。

這是一種開著小巧花朵的草，書上說它也叫綬帶花。第一眼在書上看到它的時候我就非常喜歡，盼望著有一天能拍下它。我以為它遠在天邊，沒想到近在眼前。

它太小了，最高的花莖也就20厘米左右吧，柔柔弱弱的，幾乎淹沒在白車軸草中。我分開白車軸草雜亂的葉子，看到盤龍草的根部有細瘦而尋常的幾片綠葉、幾根小花枝，豎直向上，亭亭玉立，不卑不亢。花是白色的，唇形，花瓣兒的前端是粉色的，如口紅。花從大到小依次排列，如盤龍，如旋轉樓梯盤旋而上，如脫氧核糖核酸的鏈式結構圖。

盤龍草是自然界的藝術品，是造物主得意的微雕杰作。以前我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些愧疚，有些自責。世上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美一直在那里靜默無言又望穿秋水，遲遲等不到被一雙眼睛發(fā)現(xiàn)。

后來看到一篇新聞稿里說：世界上最小的蘭花現(xiàn)身某高校校區(qū)，它是國家二級保護植物。比照文字和圖片細看，原來說的就是盤龍草。文章中還說，盤龍草藥用價值極高，由于過度挖掘，野生的已難覓蹤影。

那天早晨，我如獲至寶，一個人在那里流連許久。我蹲在它旁邊一動不動，也想變成一株人形草葉，聽聽它在說什么。盤旋而上的小花大都張開了嘴巴，但沒有一絲聲響傳出，大概是笑話我癡傻。

我還有個意外的收獲，幾只小蟲子對我放松了警惕，來到盤龍草上玩耍。先是一只身形修長的小黑蒼蠅，也就有家蠅的三分之一大小，在盤龍草上爬上爬下，這里似乎是它熟悉的游樂場。接著又來了一只食蚜蠅，正尋找著蜜源，這讓盤龍草顯得更生動了。最后，來了豆娘（蜻蛉），我一下子激動起來。它落穩(wěn)便不動了，我也屏住了呼吸。它的兩條后腿落在位置靠下的一朵小花上，另外四條腿像是要把上面的一朵花拿近了細嗅。后來又來了兩只豆娘，以同樣的姿態(tài)落在盤龍草上。小巧精致的豆娘與同樣小巧精致的盤龍草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顏色、大小、姿態(tài)渾然一體。我想，我沒來此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它們就一直這樣自然地生活著，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豆娘肯定比我更喜歡盤龍草，也比我更了解盤龍草。

這幾小株盤龍草緊挨著一條小路生長著，那是一條土路，很窄，是抄近道去看黑天鵝的人踩出來的。此時，我有些擔憂，我怕哪只腳走歪了，無意間毀壞了這造物主的寵兒。我找來一根小樹枝擋在它旁邊，希望能擋住人們的腳步。但愿喜歡養(yǎng)生的大媽們不認識它，也看不到它。

已經(jīng)開花兒了，再過一個月，它就能結籽了吧？明年的此時，我再悄悄來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