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樹瑩
多夢癥患者
天花板慢慢地 慢慢地
伸出手一只又一只蒼白的手
黑暗再一次襲擊了夜晚
它們抽我的臉 戳我的眼睛
夜晚從來不優待俘虜
遍地的淋漓鮮血
在我醒來之后變成枕邊的汗水
天花板在我的迷朦中變成大海
我知道 光明從來不會遺漏我
隨之而來的波浪 涌到我的床前
我抱著出浴的太陽 看到背后的
影子 不再低迷 像默契的道路
遍地的樹木鮮花 都由太陽買單
掀開被子我就弄亂了一床的月光
我詛咒過的遺忘總在夢中重逢
絕密的錄音帶錄滿了我的拒絕
所有的卑鄙總在夢中如期而至
我的穿行也許與某些惡行有關
醫生的旁證正好進入我的預謀
被肢解的風光 正流入奴役的
眼睛 你說我現在還能遠眺什么?
妥協之舉
在這巨大的磁場中
時針已錯亂 你低下頭
舉起手 取下手表
有人在前行中突然后退
被陽光直射 被黑暗包圍
左眼微笑 右眼痛哭
一本正經地站著
露出卑躬屈膝的本象
看得見的被看不見的遮蔽
在謊言中結構真實的語境
透明的時刻伸出暗箱之手
拒絕是愛 是奴隸成長之恨
誰在隔空呼喊 誰在糾纏中
脫身 誰在脫身后糾纏
痛苦和快樂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快樂是別人深夜的呻吟
痛苦是自己 就是證人
我們在疾病中湊成一堆
但從未在一起 盡管低頭的
角度不同 但交易時
支付的 都是靈魂的貨幣
越來越深的水
奔涌 回轉 晃蕩又一瀉千里
水里的父親舉起雙臂
舉起我 舉起他心中的碼頭
父親不是一個水手 卻在水里
終其一生 浪花是他的激情
也是他無法掌控的語言
從未抓住過水 哪怕一滴
身體卻被水淘得干干凈凈
水溫逐漸變冷 寒意襲人
越來越深的水 如今已淹到
我的胸口 撫摸已成為決絕
憂傷的水流彈奏著更迭的旋律
曾經的碼頭淪陷成水里的父親
多少溫暖的季節花朵次第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