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的屁股

淳亮

韓國前總統李明博在自己的傳記里回憶了一段難忘的經歷，那還是他任現代建設的社長時到馬來西亞開拓業務的事。經過激烈競爭，他為公司拿下了“檳榔大橋”的建設工程。并在1982年組織了一場盛大的開工儀式，他在現場指揮，準備了和韓國總統出席同樣規格的典禮的舞臺。儀式前一天，馬來西亞首相馬哈蒂爾的秘書長來到現場察看準備工作，吃驚地問他：“首相的座位上有遮陽篷，但下面的五千人怎么辦？”他聞言大驚：在韓國，從來都是只考慮總統的座位，怎么在馬來西亞……

秘書長毫不通融地說：“要么把其他五千個座位也搭上遮陽篷，要么把首相夫婦座位上的遮陽篷去掉。”李明博想盡辦法為五千人都搭上遮陽篷之后，秘書長又來了，并提出了新的問題：“這兩把椅子為什么這么大？”“哦，這是為首相夫婦準備的。”秘書長質問：“首相的屁股比別人的大嗎？”他立即讓人為首相夫婦換了兩把和其他人一樣的椅子。

首相的椅子當然不是因屁股的大小而定的，這是尊嚴的問題，體現在遮陽、擋雨、位置等等，很難說是安全考慮，多半是突出尊嚴。然而，一旦失去民心，難道椅子的大小就能挽救得了民望的下滑？一旦黯然下臺，尊嚴還留得住嗎？

管理者成功組織一個盛大的國際活動，固然會為城市贏得尊嚴，那么，該是誰去享受這些尊嚴？《拯救美國大兵雷恩》，說的是一個強國對本國一個公民的權利的尊重，表明了每一個公民的價值與尊嚴；中國為汶川地震死難者哀悼三天并下半旗，表明共和國公民的尊嚴與大人物是一樣的。看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城市是否有尊嚴，是否值得人家尊敬，要看這個民族、國家、城市里的普通公民能否得到自己人的尊重，是否擁有普通人應有的尊嚴。

當年，外國來客在我們的土地上總能得到優惠的熱情的格外的禮遇，但他們沒有多少人因我們的好客之道真的感動，反而鄙視者有之，嘲諷者有之。2008年北京奧運會，當奧運場館建設者出現在觀賽臺上，外國記者感動了；當志愿者代表出現在領獎臺上并獲得鮮花時，外國人感動了，因為這讓他們感受到了中國人的尊嚴。

馬來西亞的領導者不肯坐外國企業提供的“大屁股”椅子，因為怕坐到群眾的對立面去；不敢獨享領導才有的遮陽篷，因為怕擋住了群眾支持和理解的目光。

【原載2015年第18期《意林文匯》】

插圖 / 李明博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