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時代，他們如何留住匠心

饒博++葛晨++藍建中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工匠精神”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引發熱議。那么，在工業時代，作為制造業強國的國家，是如何培養和傳承工匠精神的？

德國：社會認同激勵工匠精神傳承

“物美價廉”同德式工匠精神完全背道而馳。德國企業瞄準的永遠是產業最尖端，不惜代價制造出質量最高的產品是許多德國企業矢志不渝奉行的準則。因此，高質量是德式工匠精神的核心特質之一。

而工匠精神得以傳承的重要因素就是恒心。記者一名朋友參觀過德國知名鋼筆生產商生產過程中的一個環節。有經驗的師傅拿鋼筆筆尖在紙上來回劃來劃去，耳朵仔細聽筆尖和紙摩擦的聲音，以此來判斷筆尖是否是合格產品。朋友笑稱，難以想象一個人成年累月就負責做這么一件看似簡單的事情。

在德國，百年老店并不鮮見。許多德國企業往往是認準了一個行業的縫隙市場，就不斷積累技術，成為行業領先者，再不斷投入擴大領先優勢。專注確保專業，使得德國家族企業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不會因為一段時期內經濟不景氣而放棄或者改變方向。

德國社會對工匠精神的認同和尊重也是工匠精神得以傳承的一個原因。如今，擁有一技之長的工科生在就業市場上依然是最搶手的人才。戴姆勒工廠生產線上工作的一名老工人，說他已經為公司工作了40年。甚至有不少祖孫三代都在同一個廠里工作的情況。企業看中員工的技術，員工以為企業效力為榮。企業同員工之間的相互尊重和珍惜在不少德國企業都能感受到。比如，德國博世集團將在公司工作的人都稱為“伙伴”，而不是員工、雇員或者工人。

一般理解，所謂的工匠精神包含嚴謹、專注、專業、長期堅持和精益求精等關鍵詞。在不少人眼中，德國企業就是這種精神的完美演繹者。

意大利：追求完美成為企業文化

把產品和顧客視為生命，擯棄工業化的簡單復制，尊崇個體的審美情趣，通過工匠的手與心體現對人和物的高度尊重，這正是意大利匠心精神的精髓，是意大利許多高品質產品得以傳承百年、聞名全球的原因。

作為世界上工匠最多的國家，意大利的諸多行業譽滿世界，如奢侈品、高端餐具、豪華游艇、超級跑車……這些離不開意大利人對自己產品的精雕細琢，對精益求精理念的追求——在單一產品上，不惜耗費大量的時間和高昂的成本，以求創造出接近藝術品的工業產品。

但這些產業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都是小批量制作，十分強調“純手工打造”，對工人的技能要求非常高。

而這些介于普通工人和藝術家之間的勞動者被稱為“工匠”，他們對自身的工作極為認同，甚至一個家族好幾代人都是工匠，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收入。也正是如此，工匠非常重視技能的傳承和產品細節的琢磨，造就了意大利獨特的工業強國地位。

這一點在有90年歷史的意大利“國寶級”面料品牌諾悠翩雅的紡織車間里就能體會到。

諾悠翩雅的主打面料是高端羊毛羊絨，這部分生產車間位于這家企業的發源地——阿爾卑斯山腳下古老小鎮瓦爾塞西亞。在工廠附近，可以看到早年使用、現已廢棄的數間老廠房，新的廠房就在附近。

在存放羊毛羊絨原材料的倉庫和梳毛車間里，原料按照不同品種分別包成一立方米大小的包裹，整齊地放在儲藏架上，梳毛機器用玻璃門包圍，地面沒有一點毛絮，空氣中也沒有令人不舒服的雜質或氣味。

企業繼承人之一、副總裁皮埃爾·路易吉·洛羅·皮亞納介紹說，保持車間干凈一方面是為保障工人身體健康，另一方面也是為保證產品的純凈。由于小山羊絨、駱馬毛、超細羊毛等原料產量少較為珍貴，加工過程中如果空氣質量差，會直接影響產品的純凈度，無法使珍貴原料發揮出最佳效果。

從工廠的污水處理車間也可以看出這家企業追求完美的態度。這里之所以誕生眾多毛紡廠，原因之一是附近的賽西亞河河水清透，能最大程度保證原料的純凈。諾悠翩雅為保護這條“母親河”，主動升級污水處理設備技術水平，處理后的污水水質遠高于當地政府規定的排放標準。

日本：無孔不入培育匠人意識

日本產品最足以為外人稱贊的還是其獨具“匠心”。日本人將技術、手藝出眾的人稱為“匠人”，并非常尊重他們。在日本，《文化財保護法》將工藝技術作為需要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受到社會各界尊重，尤其是重要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俗稱“人間國寶”）更是社會地位尊崇。

日本政府為了保護重要無形文化財產，對“人間國寶”每年提供200萬日元（100日元約合人民幣5.76元）的特別扶助金。

民間手工藝者必須經過長期培訓才能出師，而且民間手工藝品的制作異常繁瑣，由于原料并不便宜，所以利潤并不豐厚。如漆器表面鑲嵌的貝殼和象牙雕刻，所用原料都非常昂貴，算上原料和成本，幾乎沒有利潤可言，完全是工匠出于對傳統手工藝的熱愛和希望將技術傳下去的愿望。

一些日本企業界人士指出，日本產品精益求精很大程度是由于市場競爭的激烈，在競爭的環境下，只能以質取勝，強迫自己不得不生產更精良的產品。自然，這也就需要培育出手藝精湛的藍領工人。

在日本，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收入差別不大，藍領也是很體面的工作，藍領工人的薪資在全世界都處于較高的水平。一個高級技術工人的月薪，足以支撐起全家的開銷。有這樣堅實的物質基礎做后盾，技術工人得以全身心投入工作當中，從而不斷開發出新的技術和產品來。

由政府主導的科技研發，在數量上僅占日本科技創新內容的20%，剩下80%的科技創新，實際上都是由企業完成的。民間企業是日本科技發展的主力，“匠人精神”則是日本科技發展的源泉。日本人注重精益求精、追求極致和完美主義，技術一流的藍領工人是日本制造業強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景義薦自2016年3月18日《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