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加倍奉還

曉寒

“張博士，你對人工智能和克隆人技術的發展趨勢，有什么看法？”

“早在上個世紀，就有科學家預言，一百年后的今天，機器人和克隆人會變得比人類更加聰明。當這些聰明的物種和我們人類的目標不一致時，我們就要開始考慮，到底誰是這個地球的主人了。”

“如果克隆人與機器人聯合起來，決心建立屬于他們自己的文明，那么人類文明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必須要推翻的障礙。畢竟，當我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在我們身邊弓腰掃地的機器人，早就積攢了我們想不到的怨恨。而那個在廚房里做飯的克隆人，你也想象不出，有一天他會拿著菜刀做什么……”電視上，西裝革履的張博士抬了抬金邊眼鏡，一本正經地回答主持人的問題。他是研究克隆人的專家，最近頻頻出現在有關克隆人的訪談節目中。

沙發上的小暖撇撇嘴：“新聞聯播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只有老人家愛看，我要看綜藝節目。”她拿起遙控器換臺，沒想到，幾乎所有臺都在播放緊急新聞——

“據悉，本月20日凌晨三點，C市街區又發生了一起克隆人襲擊人類事件。經警方調查，該克隆人偽裝成人類已經有二十年，一直靠謀害人類居民，獲取人類血液樣本和證件來偽裝成人類……截至目前，這已經是本月的第二十起克隆人襲擊人類案件。警方提醒，市民在出行時，一定要注意身邊的人群里，是否隱藏了偽裝成人類的克隆人或者人形機器人……”

“怎么到處都是這樣的新聞呀！”小暖嘟囔著，準備再換臺。

“別換。”一邊的小冷突然說。

“小冷你什么時候喜歡看新聞了？你不總是講什么‘太陽底下無新事嗎？”

“你說，他們會怎么對待抓捕起來的克隆人和人形機器人？”小冷皺眉。

“聽說會改造人形機器人的芯片，讓他們不再出現造反或罷工的念頭。測試合格之后，會把‘沒有叛逆意念的機器人帶去鐵路、發電廠、煤礦和種植園干活。”

“聽起來像是很久之前的黑人，只能做其他人種的奴隸。”

“人類自己活在世上，都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被差別對待，機器人算是好的了，克隆人基本上是百分之百被差別對待。他們可沒機器人那么幸運，那些人對克隆人很不好。”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他們從未公布會怎么對待那些被抓捕起來的克隆人，就連基本的官方說辭都沒有。那些被抓起來的克隆人，從被抓的那天起，似乎就人間蒸發了，誰也不知道那些克隆人是被如何對待的。我聽說，在很深的地下，有個專門監禁克隆人的監獄。沒有人知道監獄具體在哪里，也沒有人知道被關進去的克隆人會遭遇什么。所有的信息都被封閉了，這才是最可怕的。天知道那些可憐的克隆人會遭遇什么……”

“可憐？”小冷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對了，小冷，你姐姐說晚上要來吃飯，我們要好好準備一下！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你家人吃飯呢。”小暖拋開這個沉悶的話題，掏出手機，開始積極地搜索菜譜。

“我不想見她。”小冷凝視著墻上那幅名為《雙生花》的油畫，一臉漠然。

“一家人是沒有隔夜仇的！小冷你不要這么小氣，我覺得你姐姐很好相處唉。她還送了我一個藍牙音箱，多貼心！”在小暖看來，這不過是一對正在鬧脾氣的姐妹。

“不用想我也知道，這是她靠信用卡積分兌換的，也就你拿它當個寶。”

“真的啊？你怎么那么了解她！”

小冷沉默了幾秒，眼睛盯著電視上那則重復播放的新聞：“我們從來都不交流，可怕的是，我們就是那么了解對方。”

“這就是血緣呀。”

“這就是基因。”小冷糾正。

一

晚餐的氛圍異常凝重。

小暖把菜端上來時，看見小冷和姐姐分坐在桌子兩頭。一個臉上是“對不起你欠我兩百萬”的冷漠表情，另一個是“我大度不和你計較”的微笑表情。

“為什么你們倆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天差地別呢？”

“名字也天差地別哦。一直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欣然。”欣然起身幫小暖接過菜盤。

“真是名字決定命運呀。”小暖感嘆。

“小暖你的名字也很好呀！一聽就是滿滿的少女心。”

“可以吃飯了嗎？”小冷懶得理會這兩個人的寒暄，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飯桌上那盤燒得流油的花雕紅燒肉。

“吃吃吃！我跟你們說這個紅燒肉可是我的看家菜！全程沒放一滴水，用上好的花雕酒代替。除此之外，我還用了三四種不同牌子的混合生抽，這樣肉的口感層次會十分豐富。最后，我用小火慢燉了一個小時。我用我的美貌保證，它們每一塊都酥軟得不行！”

向來冷漠的小冷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你在瞎扯什么，叫外賣豈不是更省時間？我要開動了！”她伸出筷子，想要夾一塊紅燒肉。

“喂，只有當你為不必需的事物，花更多的錢和心思時，你的生活品質才會變好。相比較天天下館子，能在家精心研究烹飪的人，幸福指數要更高哦。”小暖繼續在一旁念叨她的生活哲學。

當小冷的筷子剛剛落到青花瓷盤上，一雙筷子忽然架上了她的筷子，和她在同一時刻夾住了盤子中央的一大塊紅燒肉。

欣然的筷子就放在那里，一動不動。

“如果是在家里吃飯，小冷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吧？”欣然的語氣十分溫柔，甚至露出甜甜的笑意。

小冷頓了一下，很快拿開了筷子，埋頭吃飯。

她當然記得，如果還在那個她已經離開很多年的家，遇到這樣的情況，那對夫婦會用眼神告訴她，她該怎么做才是得體的。他們甚至不用開口，小冷就知道，他們巴不得一桌菜都讓欣然吃掉。更何況有一次，她在夜里經過那對夫婦的臥室時，聽見他們在討論——

“欣然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了，該把小冷送回研究所了。”男人的語氣堅決，不容商量。

“我有點舍不得。”女人有些猶豫。

“你在想什么？本來就是因為欣然出車禍，我們才找張博士克隆出了小冷。現在欣然已經康復了，我們應該按照約定，把小冷送回。”

“送到張博士那里，小冷會被他們當作研究對象嗎？我不敢想象他們在她身上插滿管子，把她當動物一樣去研究，還打著什么為人類造福的旗號……”

“這些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我們必須要遵守承諾。”

“小冷也是我的孩子！”女人有些激動。

“她只是一個克隆人！不是你的孩子！你理智一點！”

“……”

臥室里傳來男人斷斷續續的斥責聲和女人的哭泣聲，那些聲音像冰冷的雨滴敲擊在小冷的心臟上。她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就算現在離開，她也不知道下一秒該去哪里。

當她轉過頭，才發現身后有雙一模一樣的丹鳳眼，一直在盯著她。

“都怪你。”欣然微笑著望著她。

小冷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都怪你，爸爸媽媽才會吵架。都怪你，媽媽才會動不動流眼淚。都怪你，我才吃不到雙份的草莓冰淇淋蛋糕，因為他們要我分一份給你，給你這個該死的克隆人。”欣然理直氣壯地指責小冷，好像她從手術室推出來的那一秒，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充滿罪孽。

小冷落荒而逃，逃回她的小房間。

從那天起，她才明白，在一個原本就不屬于你的地方，如果你得到了一些東西，那只能被稱為“恩賜”。如果有一天，他們想拿走給予你的東西，那也只能被稱為“理所應當”。

所以在重逢的飯桌上，小冷也“理所應當”地沒有去碰欣然看中的東西。

這桌飯吃得很沉悶，除了小暖偶爾開開玩笑，沒人說話。而直到整頓飯結束，小冷都沒有再動一塊紅燒肉。

二

小暖在收拾盤子的時候，屋內又響起了門鈴聲。打開門，小暖一驚，是之前那個自導自演綁架案的千金小姐程雅芝。

“最近沒什么案子上門，客人倒是不少嘛！”小暖無奈道。

“我是來找小冷的。前幾天去海邊度假，順便給她打包了一些精品海鮮。”程雅芝晃晃手里的手提袋。

“啊！真貼心。我也要……”

“不好意思，沒有你的份哦。”程雅芝推開門，像個明星的腦殘粉一樣尋找偶像小冷的身影。

她走到客廳里，看到沙發上坐著的欣然，忽然止住了腳步。

“你是誰？”她像只警覺的豹子，擺出防御的姿態，警惕地盯著欣然。

“哇，程雅芝你可以呀！一下子就認出這不是小冷！這兩個人可是長得一模一樣！”小暖驚訝。

“她是我姐姐。”正在廚房里洗碗的小冷擦擦手走出來。

“哦，那她來這里干什么？”程雅芝將手提袋遞給小冷。

“她總是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誰知道。”小冷說。

“看來你的朋友很不歡迎我，”欣然從沙發上起身，“那我也就不多坐了，免得讓第一次會面變得不愉快。反正以后不愉快的機會可能還有很多，你說是不是，小冷？”

“如果可以，就別來找我了。”小冷回答。

“要找你的不是我，而是張博士。你還記得他吧？”欣然提高嗓音。

“你告訴他，我不想見他。”

“張博士可是你的再生父母，你今天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張博士給你的。對于重新給了你生命的人，小冷你怎么這么冷血無情呢？”欣然走近小冷，抬起手，輕輕掃過她的眉眼。

“按你的說法，是不是所有人到動物園的時候，都要感謝一下那些表演節目的猿猴，畢竟他們是人類的祖先。”程雅芝在一旁嘲笑。

欣然沒有被激怒，反而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程雅芝：呵，又是一個克隆人……

她饒有趣味地說：“看來，你和小冷是同一類人呢！也許我該把你們都送到張博士的研究所，他最喜歡你們這些女孩了。他會對你們非常、非常溫柔。”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程雅芝打開房門，讓門口那些護送她來的保鏢全部進來。他們身著統一的黑西裝，整齊地站成一排。

然后這個怒不可遏的千金小姐走近欣然，在她耳邊壓低嗓音說：“我不是很喜歡呱噪的人，所以你再敢多說一個我不愛聽的字，我將對接下來的場面表示歉意。也許我會把你的尸體包在我腳下這塊地毯里，送給那個什么狗屁博士，讓他明白他在跟什么人作對。”

“哦？是嗎？”欣然一臉挑釁。

“動手！”程雅芝毫不猶豫地向保鏢下令。

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程雅芝的手腕，程雅芝轉頭一看，是小冷。

“放了她。”

“你在說什么？她要把你送去研究所，你還讓我放了她？你忘記當初判案結束，你認出我和你是同類之后，對我說的話嗎？你忘記我們那些被屠殺的同類了嗎？我們必須選擇暴力。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拿回人類從我們這奪走的一切，讓他們加倍奉還！就算我們現在不夠強大，但只要我們團結，就一定能徹底脫離他們的控制。”

“放了她，”小冷搖搖頭，“她是我的家人。”

對面的欣然莞爾一笑：“看到沒，她比我養的狗還乖呢。”

夕陽里，她的笑容像是一句擲地有聲的宣戰。

懸疑時空

本期答案：

大偵探：掉進冰窟窿的人會向岸邊掙扎，碎冰的痕跡絕對不是現場看到的圓形冰窟窿。這證明被害人在落水前，就可能失去知覺無力掙扎了，所以這個人在說謊。

數字我來答：D 7+9=16；9+（-1）=8；（-1）+5=4，由此可得知，前兩個數的總和是后兩個數總和的2倍，即最后兩個數的總和是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