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力
李小明是一個鄉鎮中學的初二學生。
星期五是學校周末放學的日子,李小明開心地回到家里,習慣性地從抽屜里拿出二十元錢,準備出門為父親買下酒菜。小明的父親在鎮上拉三輪車,母親在市場邊擺了個縫補攤,日子說不上富裕,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小明懂事早,學習很用功,父母打工也很努力,舍不得亂花一分錢,只有到了周末,父母才“大方”地讓小明拿二十年元錢去買鹵菜,父親喝點酒,小明和母親也趁機打打牙祭。
太陽落坡,小明的父親母親相繼收工回來,父親端上酒杯坐在了桌子前。以往這個時候,小明會乖巧地端上下酒菜,父親則會滿足地拈起一片肉塞進小明的嘴里,先犒勞一下小明的勤勞。可今天出了意外,小明端上桌的,是他自己炒的兩盤素菜。
父親撂下筷子直直盯著小明,母親也略感詫異地欲言又止,他們都等著小明解釋。小明手心里直冒汗,一張小臉討好地迎向父親,囁嚅說:“爸,今天沒給你買菜,你就將就桌上的小菜喝點酒吧。”
父親氣呼呼地:“為什么?抽屜里那二十塊錢呢,難道你丟了?”
小明低下頭說:“錢倒沒丟,不過,我想讓你給我五十塊錢,除去今天這20元,你再給我30元就成!”
父親盯著小明,半晌笑了起來:“理由呢?是不是在學校損壞了公物,拿錢去賠?”
小明抬頭迎向父親:“不是的,我想拿錢去買一個足球!”
空氣一下凝滯了,父親好像沒有明白過來:“你說什么,買足球,買那玩意兒干啥,你知道掙五十元錢容易嗎,我要蹬多少趟三輪車?你媽要接多少縫補活兒?”
小明不敢再說話了,其實他早就猜到了父親會反對,只是沒想到,當父親真正反對時,他拿不出任何充足的理由去說服父親。他只是小鎮上一個普通的農村孩子,踢球的技術也很差,上初中之前他只知道認真學習,直到有一天,他被同學們拉去踢了場球,血管中突然迸發出一股熱力,才知道學習之外還有很多讓人熱血沸騰、渴望并且喜歡的東西,足球就是其中之一。上初中的兩年里,他有空就去和同學們踢球,在一幫同學中,他的球技也稱不上出眾,但他就是喜歡。
這個周末,一家人吃了一頓沉悶的晚飯,沒喝成酒的父親吃完飯就出門找朋友打牌去了,母親忙著收拾家務。父母都沒有注意到,小明的眼睛一直望著櫥柜,那里面放著一只手鐲,是祖上傳下來的,平時母親都舍不得戴。
一幫同學在門外喊小明,他們約好了去練球,小明忍了忍,走到櫥柜邊拿出那只玉鐲看了看,終于鼓起勇氣放進了自己兜里。
小明走出屋子,一幫同學圍了上來,問小明:“咦,你買的足球呢?”
小明壓低嗓音說:“還沒有呢!”
有同學責怪:“沒足球怎么去練啊?”
小明拍了拍褲兜:“沒問題,我來想辦法!”
小鎮上只有中學一個簡陋的足球場,由于踢球的學生越來越多,每天放了學,大家都爭先恐后去搶球場,造成的矛盾也不少。最近兩個月,隔壁高中的學生也來這兒踢球,小明一幫同學已經和高中那幫同學為爭球場鬧了多次矛盾,有兩次還差點打起來,誰也不服誰。前天,兩撥同學又為球場起爭執,最后高中同學下了戰書,下周搞一場比賽,誰輸了,就永遠離開球場。小明和同學們當時答應下來,可過后一想,別說球技遜別人一籌,就是一個像樣的足球大家也沒有,上體育課自然有球練,可放學后就沒輒了。情急之下,小明站了出來,他原以為可以從父親的酒杯中省出些錢來買球,碰壁之下,他只能揣著母親舍不得戴的鐲子劍走偏鋒了。
同學們擁戴著小明走進了鎮上唯一一家文體用品店,小明早就看好了,一只足球不足百元,也許跟老板討價還價,50元可以搞定。
胖胖的老板笑瞇瞇迎上來,面對討價還價,老板說:“50元的足球也有,但質量不敢保證。”
小明摩挲著一只標價上百的足球,猶豫著從兜里掏出了那只玉鐲,說:“你優惠點,我們選一個質量好的。但我現在沒錢,就用這只鐲子做抵押吧,以后我湊夠了錢,再贖回來!”
胖老板接過玉鐲,對著光線看了半天,又把小明上上下下端詳了好一會,才勉強點頭,把足球拿給了小明……
轉眼到了小明隊與高中生隊比賽的時間。不知誰走漏了風聲,那天球場邊一下來了不少觀眾,除了助威的同學、老師,還有學校的校長,甚至還有幾名警察在維持秩序。
比賽一開始,小明他們就讓那幫輕敵的高中生們吃了苦頭,雖然短短幾天談不上技術有多大提高,但由于每個同學心中都有目標,都不想永遠離開球場,所以比賽很賣力,跑動、爭搶非常積極。上半場結束,高中生隊只贏了一球。
到了下半場,高中生隊為了徹底打敗小明隊,發起了一波又一波更有力的進攻。小明正指揮大家積極防守,突然,一個高中生隊的前鋒跌倒了,他臉色蒼白,虛汗直冒。小明看見這一幕,從開始的驚奇,到后來猛醒,趕忙和其他同學一道,抬起對方往醫務室送。
跌倒的隊員問題并不大,只是暫時的低血糖,在醫務室簡單喝了一支葡萄糖水又回到了球場。比賽并無懸念,小明隊反復努力,一球之敗仍保持到終場。
比賽結束,那幫高中生并沒有起哄,大家紛紛走向小明和他的同學們,為首的高中同學握著小明的手說:“兄弟們,今天的輸家不是你們,而是我們。我們太狹隘了,把足球場變成了戰場。你們今天的表現,更值得我們學習!”
這時,一直站在球場邊的警察走了過來,其中一位對小明說;“小明同學,我們今天可不只是來看比賽的,我們是來了解那只玉鐲的!”
在小明低頭惶惑間,給警察談起了經過。
原來,那天小明和同學們拿著足球離開文體用品店后,胖老板越想越不對勁,他怕收了賊貨,于是,向派出所報了案。
正巧,小明父母發現鐲子不見了的,以為家里失竊了,也急匆匆來到派出所。派出所干警前后一分析,大體知道了端倪,于是,來學校找小明了解核實,湊巧正趕上這場比賽。
一直站在旁邊的學校校長聽完整個過程,非常感動,他對同學們說:“足球運動的普及,離不開每個同學的熱愛和努力。但是很慚愧,學校條件差,滿足不了大家對足球訓練的基本要求。我們也正在想辦法,現在已經得到上級支持,將用專款擴建標準足球場,同時組建我們學校的第一支足球隊,將定期請縣上的足球老師來輔導大家。到時候,你們就會在自己的球場上用標準的足球,進行比賽了。說不定,多年后,中國的足球先生就會從你們中間產生呢!”
隨警察來到學校的小明父母站在場邊,心里百感交集。小明爸爸嗔怪道:“這小子,敢拿祖傳寶物換足球,吃了豹子膽,看我回去收拾他!”
小明媽媽 說道: “還不是怪你,成天只知道喝酒,多久真心關心過孩子?現在看到孩子有夢想,你也慚愧了吧!”
一席話說得小明爸爸害羞而又暗暗得意低下頭去。
此刻,小明和同學們正為校長的一席話激動地鼓著掌。放眼望去,小明看見了他的爸爸媽媽,擠坐在一輛三輪車上,正幸福甜蜜地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