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你龜殼掉了

顧我

一、先上為敬

“等等，你說要‘潛規則我的那個老總，叫什么？”

金碧輝煌的酒店洗手間里，曹翩翩捏著手機，眼睜睜看著鏡子里那個小臉紅唇的美女花容失色。而電話那頭的閨密好像沒聽見，仍然在激動地鼓動她：“艾薇兒說過，被‘潛規則的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潛規則一百遍也沒有人在乎的女人！我跟你說，這回你可走了大運了，這王總可是威光影業的掌權人，你被他‘潛一次，那個大制作的電影女一號，準沒跑了！”說完她酸溜溜地嘖嘖兩聲，“他很少露面，連影后都沒要就挑了你，也不知道看中了你什么？”

“少跟我洗腦，這些都不重要……”曹翩翩幽幽地說，“王總大名叫什么來著？”

“啊……就叫，王大杠啊！”閨密心虛地咳嗽一聲，“對方丑點兒老點兒也沒事兒！反正你不圖他的人，就圖他的錢！”

王大杠啊……

一聽就是一個充滿鄉村風情的男子呢。

曹翩翩無語凝噎。想她堂堂一個妖艷美貌的一百八十線小明星，為何就淪落到如此地步！

然而出來混，總是要睡的。曹翩翩從洗手間出來，直接殺到總統套房門口，做作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敲門。

“王先生——”她嗲嗲地開口，“你好，我是……”

“稍等。”一個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打斷了她。曹翩翩老老實實地杵在外頭，過了一會兒，門“嘀”了一聲，自動滑開了。

喲！還是遙控門！高級！曹翩翩稀罕地看了那扇門兩眼，才不情不愿地將目光轉向屋內。

拜托！不要讓我第一眼看見他的啤酒肚！曹翩翩祈禱一聲，定睛看去，一看就傻眼了。

窗簾全都拉著，只有書桌旁的落地臺燈開著，屋里光線晦暗，一個男人就站著窗簾邊的陰影里。他背對著她，正在整理身上的白襯衣。

可這不是曹翩翩傻眼的理由。問題是這男的，身上就只有一件白襯衣。

襯衣稍微有點兒長，圓弧形的后擺堪堪遮住了臀部。赤裸的雙腿修長筆直，線條看起來很有力量，在雪白襯衣的對比下更顯出蜜色的性感。但他稍微抬手整理領口時，襯衫往上一帶，就能看到他大腿根部往上的一點兒引人遐思的溝壑。

“咕咚”，曹翩翩聽見自己很沒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

那男人頭也沒回：“站在那里等著。”

“你……你是王總嗎？王……大杠總裁？”曹翩翩簡直難以置信，人生經驗告訴她一定走錯了房門。

“我就是。”王總終于扣好了最上面的一顆扣子，側過臉瞟她一眼，“有問題嗎？”

五官深邃，側臉線條流暢而立體，眼睛即使在陰暗的地方也熠熠發光。

曹翩翩完全看呆了，紅唇微張，下意識就說：“有……有問題。”

她傻乎乎地看著他的臉：“我想問一下，這次是你給我錢？還是我給你錢？”這個檔次的男人，她倒貼也愿意！

“放心，我不會做讓女士買單這樣沒品的事。”王總輕笑一聲，徹底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曹翩翩心里“咯噔”一聲，不受控制地視線下滑，在那片陰影里……他可是沒穿內褲……

“光看著有意思嗎？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王總戲謔地勾起嘴角，“過來。”

曹翩翩立刻就往床邊走去。

“你去哪兒？”王總淡聲道。他走到書桌邊，往椅子里大馬金刀地一坐，拍了拍腿，“我說，過來。”

二、千年王八

第二天下午兩點，由腰酸背痛的曹小姐發表一下本夜睡后感——

真是賺翻了！

她睜眼看了看身邊還在沉睡的王大杠，然后閉眼陶醉地回味一番。器大活好，人美音甜。就是有點兒奇怪——一晚上他那襯衫都一本正經地穿在身上，扣子直扣到最上面一顆，即使她在上面咬出了無數口水印也不脫……難道王總就喜歡制服誘惑這一招？

曹翩翩好奇心起，忍不住偷偷伸出手，想去解一顆他領口的扣子。還沒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他閉著眼：“別動。”

嘖，讓她別動，他自己卻做不到。

曹翩翩咬著下唇將呻吟堵住，大床輕輕搖晃，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她身上翻下來，赤腳踩在地上，彎腰親了親她的額頭：“襯衫又被你弄臟一次。”他的聲音好性感，“我去換衣服，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曹翩翩乖乖地閉眼躺著，豎著耳朵仔細聽，聽到他走進衣帽間，反手拉上了門，她霍然睜眼，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

好奇心害死貓！他現在終于要換衣服了對不對？

曹翩翩好奇死了，難道，那件白襯衣下面掩蓋著什么秘密？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衣帽間外面，整個人貼在側邊的墻上，只睜開一只眼睛，往門縫里偷看。這個門縫真是恰到好處，她完全能夠看清王大杠的長腿窄腰，他側對著她，低頭解扣子，一粒一粒往下，露出赤裸的胸膛。

神秘的文身？可怕的槍傷？都沒有……曹翩翩失望又眼饞地凝視著他蜜色的結實胸膛，打算再悄無聲息地溜回床上。可下一秒，她眼前白光一閃，那件襯衫失去了支撐，晃晃悠悠落在地上，襯衫下面拱了拱，衣角突然被掀起，一只巴掌大的金色烏龜，慢悠悠地從襯衫下面爬了出來。

曹翩翩的腦子一片空白，傻了。事后想起來，她不得不佩服當時不靠腦袋只靠條件反射做出的身體反應。

她迅猛地掏出了手機，登錄微博賬號，編輯了一條簡短有力的微博，并@博物雜志——

活人在眼前變成了王八，請問這只王八是什么品種？能吃嗎？好吃嗎？怎么吃？

然后她打開添加照片，對著那門縫，“咔咔咔”，拍照留念。

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是什么？

絕對是當你在偷拍別人的時候，忘記關了閃光燈。

一道更加雪亮的光從她手機攝像頭射出，直接像聚光燈一樣籠罩了那只烏龜，亮得如同佛光普照，下一秒就能把這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送上西天。曹翩翩僵在那里，眼睜睜看著那烏龜四蹄翻飛，飛快地跑回襯衫下面，然后再次白光一閃。

他盤腿坐在地上，襯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肩頭。曹翩翩甚至來不及再觀摩一下他的下半身，因為他的眼神冰寒冷厲，通過那脆弱的門縫，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完了。曹翩翩腦海里蹦出兩個大字。

她動彈不得，看著他站起身，盯著她一步步走近，然后一把拉開了兩人之間那道礙事的門。

他的另一只手藏在門后，在門被拉開后一覽無余。那只手不知何時握著一把槍，沒有了門的阻礙，她瞳孔驟然收縮，看著那把槍輕而易舉地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不聽話。”王大杠含著一絲涼涼的笑意，“說了讓你別動。”

背后有汗珠順著脊柱溝滑下，曹翩翩緊張到耳朵里嗡嗡作響，連聽他說話的聲音都像是來自九霄云外，模模糊糊的。

他說：“你有兩個選擇，要么，我扣動扳機，你一路走好；要么，你做我的女人。”

等等，她沒聽錯吧？

三、“龜”雄救美

“好的，我選第二個。”曹翩翩說。

然而當她終于能逃離那間房時，她選擇拔腿就跑。

開玩笑！誰要當真烏龜的女朋友啊！再有錢都不愿意好嗎！

曹翩翩狂奔回家，剛撲進被子并捂住腦袋，就聽見手機催命般響了起來。

他不會知道她的電話吧？曹翩翩膽戰心驚地接起來。

“曹翩翩小姐是嗎？你好，我是郭長江。”

等等，超級大牌的導演郭導？

郭長江溫文爾雅地說：“不知道明天你是否有空？可以來影視城這邊一下，走一個試鏡流程吧，我們的女一號。”

上一秒還為自己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而感動的曹一號一秒都沒有猶豫地倒戈了。

錢真是個好東西啊！

“潛規則”的魅力就在于此！

不管怎樣她都要去演！不然不就白被“一夜七次娘”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曹翩翩盛裝打扮，還打了個豪車配置的UBER，斗志昂揚地去了片場。

結果一去片場她就窩囊了。十八線小明星從來沒見過這么多大牌一起盯著她看啊！郭長江導演、只能給她做女二號的著名影后、拿過奧斯卡提名的男主角，還有著名武指、頂尖服化……都盯著她一個人啊！這是干啥呀！她內心好害怕！

幸好在崩盤的最后的一刻她看到了王大杠。他穿著西裝，即使站在男主角和名導之間也不顯得有半分弱勢，倒是郭導遲疑地問他：“就是她啊？”語氣里面“這家伙長得不好看，沒名氣，演技估計也不咋樣，你腦子壞了嗎”的潛臺詞真是呼之欲出……

王大杠雙手抱臂，冷冷地看著她：“嗯。”

曹翩翩突然就有信心了！

她條件差，不討人喜歡又怎樣！她手上的把柄獨一無二，這個女主角舍她其誰？

她往前走了一步，氣壯山河道：“導演好！我來試戲！”

她一點兒也不怯場。郭導驚訝地看著她，指了指后面：“那就試一下全片最高難度的那段動作戲吧……來人，給她上威亞。”

這段戲拍的是女主跳崖失敗，落在中間一塊石頭上，獲得了絕世武功秘籍。像曹翩翩這種群演水平，威亞的待遇是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她一個白鶴亮翅耍得活像舉手投降，引得周圍一片竊笑。

她眼角的余光不由得瞟向金主，他專注地看著她，臉上居然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但好歹吊起來了是不是！曹翩翩想，成功了一半，就剩跳崖了。一個前滾翻，她縱情一跳——

“啊！”周圍一片驚呼聲響起。

嗯？怎么了？已經落地的曹翩翩掀起眼皮瞄了瞄，這才發現她頭頂上那臺沉重的攝像機，晃動的幅度好像有點兒大？

來不及想為什么，危險的直覺已經驟然降臨。曹翩翩白著臉，目光第一時間就去尋找金主，只看到王大杠連嘴唇都血色盡失，在別人紛紛驚恐后退的時候，他情不自禁走上前的兩大步，格外惹眼。

這一眼只是一瞬間，她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反應，那攝像機就脫離控制，轟然朝她的身體砸落。

“天哪！”

“小心！”

驚呼聲瞬間在周圍尖銳地炸開，曹翩翩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后一黑，她猛然被一個人按著頭完全保護進懷中，而那個人的背和狠狠砸下的攝影機親密接觸，“轟”的一聲，她幾乎能聽到堅硬的骨骼碎裂的聲音。

那人吃痛，身體巨震，抱著她的手也不由得驟然收緊，然后再慢慢地放松。

曹翩翩睜大了眼睛，王大杠近在咫尺，用溫暖的身體替她擋了致命一擊，她瞳孔里全是他的臉，臉色一片煞白，額頭布滿冷汗。

“你……”她嘴唇顫抖。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他分明痛得快要暈過去，卻還強露出笑容安慰她，“你忘了，我可是有龜殼保護的，你不要害怕。”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然后他終于不支，在周圍人終于反應過來的喧鬧里，昏迷在她的擁抱中。

四、奇妙戀愛

特大消息！威光影業掌門人英雄救美昏迷入院！神秘女友浮出水面！

獨家！低調總裁為女友血染片場，在場工作人員現身講述真相，言其必定真愛！

一個月后——

后續報道！總裁病愈出院，攜女友直接住入山頂豪宅！疑似同居造人中！

“什么！王金龜的神秘女友，居然是你？！”閨密在電話里尖叫。

“什么？”曹翩翩心里一緊，“你……你知道他是龜？”

“啊？啥意思？”

“沒什么……”曹翩翩松了一口氣，暗笑自己太敏感，“沒錯，的確是金龜啊——”

“‘潛規則了一次就立刻升級成女友，還英雄救美，他什么時候成道德模范了……”閨密突然嚴肅起來，“喂，他不會對你別有所圖吧？”

別有所圖嗎？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她默認為他是讓她不要說出他的秘密。至于其他的……

曹翩翩說：“我一沒有錢二沒有名，長得不算天仙下凡，家里也沒有親戚讓我繼承巨額遺產，當年高考數學還只考了二十八分……”她越說越覺得甜蜜，“他連命都不要地護著我，還能圖我什么呀！”

得到了女一號的位置還和酷炫老總修成正果，閨密表示辣眼睛：“你就當我沒說。”然后“啪”地掛了她的電話，估計是到處跟人說這個八卦猛料去了。

雖然已經成為王大杠的正牌女友一個月，曹翩翩還沒能夠完全適應“居然被王八上了”、“居然被王八救了”、“王八有龜殼護體，居然真的沒有大礙”、“她居然真的在醫院照顧了王八一個月”這樣毀三觀的事，但從現在開始接受朋友們狂轟濫炸的羨慕嫉妒恨后，她就越發覺得這筆交易對她真的是天上掉餡餅一般。不然此刻她還不知道坐在哪個劇組群演的板凳上，哪能在男朋友奢華寬敞的豪宅里看電視？

電視里放著去年大火的一部清宮戲，她在里面差不多演女二十八號，平均十五集露臉一次。今天這一集恰好有她幾個鏡頭，她就守著電視等著看自己出場，沒想到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住，溫熱的軀體貼上她的，滾燙的嘴唇摩挲過她的后頸。他低沉的嗓音有一種含糊的性感：“這么喜歡這部電視劇？”

曹翩翩嚇了一跳，反手摸摸他的背：“你好了？不休息沒問題嗎？”龜殼都砸出一個小坑了呢……曹翩翩一想就覺得有點兒心疼。

王大杠握住她的手，包在手心里，低沉的語氣卻像是在撒嬌：“可是我想陪你看電視。”

雖然他是強勢而優秀的那一個，可是他卻總是喜歡黏著她。曹翩翩心里囤了一噸蜜糖，她摳著他的手心：“因為……里面有我呀。”

“哦？”他果然感興趣，拉著她的手坐到沙發上。曹翩翩屏息以待，過了一會兒，熟悉的音樂響起，她眼睛一亮，“啪啪啪”地打著王大杠的手：“到我了！到我了！”

只見電視里出來一個“絕色妖姬”，大紅輕紗勾勒出曼妙的身體曲線，一截細白的腰露在外面，赤著雙腳，隨著音樂跳到了妓院門口搭起的高臺上，開始嫵媚又放浪地跳舞。她旋轉跳躍閉著眼，壞心的微風吹過，恰好掀起了她的面紗一角，一張讓劇中男一二三四號都心神蕩漾的臉龐一閃而過。曹翩翩說：“看到她背后那個白衣琴師了嗎？那就是我！”

連臉都看不清……虧得他還能一臉真誠地微笑贊嘆：“我的女人，的確很美。”

“只是很美？”她立刻瞪起了眼睛，怒視他，“重新夸，要夸我前無古人，國色天香！”

“嗯，我的寶寶就是前無古人，國色天香。”他的眼里全是寵溺，任憑她玩弄他的手指，探過頭，在她嘴角親了親，“何況這也不算假話，我……在清朝時，歷經幾代皇帝，沒有見過哪個花魁比你更嫵媚漂亮。”

“是啊！都忘了你是千年老王八來著……”曹翩翩靠在他懷中給他挖坑，“那，最漂亮的那個花魁，有我幾分姿色啊？”

他假裝沉吟，在她動手掐他的時候，他才握住她的手指，低頭在她的指尖上親親：“一分都沒有。因為有了你，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她們長什么樣了。”

居然沒有掉進她的陷阱！曹翩翩惱羞成怒，一個翻身把他推倒在沙發上：“你還好意思說？居然敢去見什么花魁！”

王大杠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含著笑看她上下亂摸一通，直到她玩夠了，他才奪回主動權，攬著她翻身，將她壓在下面。

“一個月了……你想不想我？”

曹翩翩咬唇：“想你個頭！”

“哦？”他露出一個邪魅的笑，“想我哪個頭？是人頭……還是……”

這個人！裝冷淡則已，流氓起來真的好嚇人！曹翩翩的臉不由得爆紅。

可害羞之后又覺得甜蜜。她此刻甚至仍然有不真實的感覺。自己怎么就從十八線一路登天，到了如今地步？

他真的很迷戀她……迷戀她的身體。

這個念頭在曹翩翩腦海中一閃而過，但來不及細想，她便陷入了他點燃的熱浪之中。

五、帶球迷云

日日耕耘又不帶（嗶——）的結果只有一個。

又過了兩個月，曹翩翩終于發現，她生理期消失了。

完蛋！

圈內的規則，潛規則懷孕，基本等于被金主拋棄，領一筆巨額打胎費，從此一拍兩散。

可是她真的好舍不得她這個金主！

曹翩翩為了這件事發愁不已，晚上失眠多夢，偶爾還會咬著被子偷偷哭一會兒。

她反常得如此明顯，終于被王大杠發現了端倪。

“怎么了？”王大杠將她抱在腿上跨坐著，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有點兒用力，似乎是為了給她力量，她嘴唇剛顫了顫，王大杠眉頭就一皺，“不準說謊。”

怎么辦……他怎么這么好，這么了解她？

曹翩翩心里一酸，多少委屈和忐忑都涌了上來，破罐子破摔地大哭：“嗚嗚嗚！倒霉催的！老娘懷孕啦！”

她一邊哭，一邊偷偷用眼角觀察他的表情，結果他竟然一臉茫然，微微張著嘴，看起來罕見得有點兒傻。

曹翩翩心里一沉，哭得更兇了。

“你不要拋棄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如果你真的打算給我一筆打胎費……”

“不準胡說！”他突然嚴厲制止她。她一哽，就看到他居然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喜悅的，毫無掩飾的笑容。

“寶寶，你有寶寶了……”他喃喃道，“我好開心。”

“我太開心了。”他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他說了兩遍，“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多久了。”

曹翩翩突然止住淚水，露出一絲狐疑的表情，隨即在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的心虛里確認了答案，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騙我！你騙我！你一開始就想讓我懷孕是不是？嗚嗚嗚！可憐姑娘我才十八歲！”

“不要假哭，你明明也在笑。”王大杠一邊咳嗽，一邊笑著說，“還有，老婆，你二十六了，要勇于正視你自己的年齡。”

她有在笑嗎？曹翩翩哼了一聲：“你剛才亂叫什么？”

聞言，王大杠突然不動了。

“我沒有打算亂叫。”他凝視著她，“我們結婚吧。”

雖然結局是完全讓她暈頭轉向的圓滿，但她打算得寸進尺，再矜持那么一下下。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領證好不好？”

“不好不好！”

“那不然明天也不錯？”

“不好不好！”曹翩翩伸手推他，“哎呀，你好煩！快出去啦，給我一點兒獨處的時間好不好？”

“好好好。”他看著她的目光，如今是雙倍的寵溺了，“那我去給你找一個醫生來，你現在很珍貴，需要專屬的醫生。”

“去吧去吧！”她揮手趕他，心里卻好甜。

等王大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曹翩翩連忙抓過手機，打算讓朋友們再羨慕嫉妒恨一次。她隨手登錄微博賬號，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一個月，“薄霧濃云愁永晝”男神竟然給她發了好多條私信。

——女士，關于那只烏龜，我問過很多專家，都沒有答案。

——如果圖片真實，我們懷疑是一種全新的物種。

——我們對它很感興趣，聯系了其他行業的專家，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

——事情好像有點兒復雜了……

——女士，您在嗎？如果您看到這些消息，請盡快聯系我！

怎么回事？曹翩翩有些蒙，連高冷男神都對她窮追不舍？她連忙發了條消息過去：不好意思，才登錄微博賬號。

對方幾乎是秒回：你的這個事情很復雜，可能涉及刑事案件，具體請立刻聯系@公安在線。

啊？雖然茫然，但看到明晃晃的“刑事”二字，她心里還是一緊。

她不敢怠慢，連忙聯系了那個公安微博。公安微博也是秒回：“等你很久了。別的不說，你先聽一下，這段錄音的主角，你認識嗎？”然后發了一段音頻過來。

曹翩翩點了一下音頻，然后毫無防備地被里面的凄厲吶喊聲嚇得一顫。

“他是個變態！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那道女聲已經沙啞，但仍然癲狂地尖叫著，“都是假的！什么甜言蜜語……哈哈哈！他要的是我這個人啊！我這個活生生的人啊！啊啊啊！”

絕望而瘋狂的叫聲戛然而止，雖然整個音頻只有短短十幾秒，但其中撲面而來的恐懼和陰冷也幾乎讓曹翩翩汗濕重衫。退出音頻后，公安在線已經給她發了好幾張截圖過來。

他的話簡明扼要：“這個女孩叫江留雨，半年前和你曬過同樣一只金色烏龜，之后失蹤。失蹤十天后我們接到她這個電話，之后她再次失去聯絡，我們也無法找到她。不樂觀地預測，她應該已經遇害，而經過警方排查，她生活中沒有任何異常，唯一解釋不通的，就是這只烏龜。所以，請問你最近有見到過這只烏龜嗎？”

失蹤……遇害……他不是人……

曹翩翩覺得這些漢字分明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卻像是天書，里面的含義太可怕，可怕到她即使雙手下意識顫抖，也根本無法理解。

不會的。他對她這么好，她怎么能毫無根據地憑著幾個不認識的人的推測，就下意識地先懷疑他？她的理智這樣說，可直覺卻又拼命叫囂：你了解他嗎？你了解他嗎？他不動聲色地把你了解透徹，可你可知道關于他的一分一毫？

“老婆，我回來啦！”門口驟然響起他的聲音，曹翩翩嚇得渾身一激靈，倏然抬頭看他。

也許是她眼中的驚恐太明顯，他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卻生硬地保持在那里，看起來有點兒詭異。

他緩聲說：“老婆……你在看什么呢？”

知道這一瞬，曹翩翩是什么感覺嗎？

就像在片場，那沉重的攝影機即將墜落的前一秒，那種突如其來的第六感，排山倒海的恐懼瞬間包圍住了她，讓她如同蛇眼中的青蛙一般，絲毫動彈不得。

她僵在那里，然后臉色漸漸發白。

“肚子……”她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我肚子好痛……”

六、失蹤的她

曹翩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了過去，也不知道她是過了多久才慢慢蘇醒。

一睜開眼，她就看到王大杠坐在她床頭，直勾勾地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她輕輕一顫，他就笑了。

“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孩子是最重要的。”他摸著她的額頭，溫柔地對她說。一如既往的態度，讓尚且有些迷糊的曹翩翩似乎踏在云端。她是不是太多疑了？

“大概是孕中多思，嚇到你了是不是？”她的聲音帶著一點兒撒嬌，“對不起啊。”

王大杠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漸漸眉眼放松下來。

“沒關系的。”他說，“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只是氣你不保重自己。”

她雙手握在被子邊緣，連忙點頭：“我會乖乖的。”

王大杠寵溺地親親她：“那你好好睡覺，醫生還在外面等我。”

她又點點頭，他就站起身，出門，關門，腳步聲漸漸遠了。然后是再次開門關門的聲音。

他應該進了書房。曹翩翩連忙爬起來。即使肚子還疼得要命，但心里的疑惑更加重要，她無論如何也想知道答案，好早一點兒不去懷疑他。

他那么好，懷疑他的滋味，她其實也很難受。

她故技重施，摸到書房外面，這次房門緊閉，她只好緊緊貼在門上偷聽。

“她有點兒不對勁，可能是發現什么了。”王大杠在里面說話的聲音一反和她平日里說話的溫和，“孩子什么時候才能出生？”

“如果想要活的，最早也要七個月才能引產。”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應該是醫生，“但我不建議你這么做，這樣對孕婦和胎兒傷害都很大。”

王大杠幾乎是立刻問：“有沒有讓胎兒不受傷害，又能盡早誕生的方法？”

“有是有，但這樣的話對孕婦……”醫生很遲疑。

“不要管她。”他冷冷地說。

即使設想過最壞的情況，但聽到這里，曹翩翩還是覺得如同兜頭冰水澆下，心寒徹底。

難道他對她好，其實就想要一個孩子？

那為什么非得是她？世界上他花錢就愿意給他生孩子的人太多了。曹翩翩蒙了，但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如遭雷擊，讓她難以置信。

“我要她，只要她的身體和大腦就夠了。你懂我的意思嗎？”王大杠很焦躁，說話的語速也快了不少，“克隆人是你早就在研究的命題，社會不允許，是我一直在支持你，如今連母體都準備就緒，你現在還在這兒給我猶豫，裝什么好人？”他激動地說，“你知道我什么情況，我只想要一個能永遠陪著我的人。她很好，不怕我，這很難得。我就要把她切割成無數塊，造出無數個她，每一個都青春貌美，和她一模一樣，讓她一直陪著我。這有什么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曹翩翩的喉嚨一干，她聽到醫生仿佛在嘆息：“你就一點兒也不在乎母體本身？造出來的，終究是復制品。”

他沉默了一瞬。

“那又有什么關系呢？一模一樣的，是原裝還是復制，我不在乎。”他的聲音那樣冷漠，“可我還是愛她，大不了，讓她死的時候不要太痛苦就好了。”

話音剛落，她眼前的門驟然拉開。

他竟是一邊說話，一邊走到門邊。如今他看著她，滿是笑容的樣子，她覺得陌生得可怕。

“你總是不乖，”他嘆息道，“總是不肯聽話。”

曹翩翩只覺得她全身都很痛，痛得發抖：“江留雨，她到哪里去了？”

王大杠勾勾唇：“她啊，比你更不聽話。為了反抗我，她連孩子都打掉了。要知道克隆人是不可以有孩子的，我讓你們先生孩子，是為了你們好。而對于像她這種完全不聽話的人……”他冷酷地說，“克隆人實驗，可是很缺少實驗標本呢。”

曹翩翩嘴唇顫抖，死死地盯著他。

她有太多的話想問，但卻偏偏在這一刻大徹大悟，有太多的不明白，都明白了。

比如他為什么迷戀她的身體；

比如江留雨說，他要的是她這個活生生的人的意思……

她最后竟然只問了一句：“你……愛過我嗎？”她幾乎是卑微地乞求著他的回答。

他的溫柔和寵溺一如既往落在她身上。也只是落在她身上……他就像在看著一個珍貴的器皿。

“我當然愛你。”他說。

“我非常，非常愛你這個……人。”

七、我之永恒

比起蜉蝣一日，龜的壽命，在動物界里長得有些殘忍。

活了千年的龜，見慣了形形色色，紅顏枯骨，最后唯一而強烈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一個人，陪他度過他漫長的余生。

開始他也曾浪漫不切實際過，但失敗了無數次，他的滿腔溫存，全部化為了頑固的偏執。

不要愛情也罷，只要有人陪著！陪著他在所有該死的孤獨中不要那么孤獨！

她驟然出現在了他單薄的生命里。

她怎么那么鬧騰？表情豐富極了，整個人都充滿了精氣神，嘰里呱啦好吵。而且，她竟然不怕他。

就像是為她設置的陷阱，他遇見了完全契合的那個人，幾乎是千年里積累出的下意識，他毫不猶豫地按著自己反復斟酌的布置，把她往坑里推。

為什么要在乎她的想法？他的愿望……就要實現了。

他看著她手腳被綁，毫無意識地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很快就要被送進那個密閉的容器中。他的心臟，突然恐慌地跳動起來。

為什么……他想在乎她的想法？

在這個時刻，她都不睜眼了。完全沒有了活力，她像是斷了電，一點兒都不吵了，這種孤單感再次席卷而來，他突然開始顫抖。

“等一下……”他的喉嚨在竭力發聲，可是這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一點兒一點兒被那個容器吞噬。

那是最先進的分解容器。克隆的第一步。

比五馬分尸更精細，她將會被分解成上億個細胞，每一個細胞，都可以克隆出一個全新的她。

這樣，她就可以陪他上億年。

這樣不是很好嗎？那他自己現在又是在干什么？

臉上一片冰涼，他抬手摸了摸。

竟然全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