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他的彈幕太粉紅

子慕

簡介：單暮的世界是充滿彈幕的世界，唯獨一個人與眾不同，他叫清屏。

第一章?掐架后果很嚴重

單暮眼中的世界跟別人不一樣。他可以讓一個人的內心想法變成彈幕在臉上飄過去，并且無法屏蔽。

這個特殊技能來得莫名其妙。

身為死宅，單暮在大學時代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典型理工男，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是出了名的靦腆、乖巧、好脾氣，被老師點名時站起來會紅臉，年末聯歡會上被起哄求唱歌時恨不得鉆到桌子下當土撥鼠。可一旦回了宿舍，拉上印著Miku頭像的特制床簾，他瞬間就從一個只會害羞面癱的乖乖男變成了面部神經極為發達的神經病。

如果攝像頭忠實記錄下了事情發生轉折的那一刻，單暮的影像每一幀都可以截圖做表情包在微博上流傳，他生動形象地演繹了一個死宅掐架時的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的形象，無論是在與別人掐架還是科普長微博，統統適用……

后來想想那天的事兒，單暮都有種“你絕對在逗我”的荒誕感。不就是在彈幕網站上跟人對掐了嗎！不就是掐贏了之后揚揚得意地刷了滿屏的“本彈幕被我包了”嗎！不就是被人追著罵了一晚上“你厲害，你全家都是彈幕”嗎？有必要第二天一大早沖向衛生間的時候冷不丁撞上舍友，一抬頭被滿是彈幕的一張臉嚇出一身冷汗嗎？何況那彈幕是觸目驚心、血淋淋的“你再打呼嚕就掐死你！”仿佛昨晚做惡夢的怨念都集中在這條彈幕上了。

單暮嚇得全身汗毛立起，忍不住后退幾步。

滿臉彈幕的舍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嘴里叼著牙刷，含混不清道：“你昨晚睡得挺好呀，今早沒課還起這么早。”

……不要以為你這么說，我就不知道你嫌棄我打呼嚕了！你居然是這么兩面三刀的人！我看錯你了！

單暮撇了撇嘴，抓了抓蓬亂頭發，試探地問：“我昨晚是打呼嚕了嗎？”

舍友動作一滯，吐掉泡沫，若無其事地說：“不知道，我昨晚睡得挺香的。”

騙人！你臉上的彈幕早就出賣你了！

單暮揉了揉眼，發現對方臉上又飄過幾行字：完蛋了！今天要給女朋友買早餐啊！要遲到啦！啊啊啊！一行紅通通的一號大字飄過去沒一會兒，舍友便一溜煙沖向食堂。

單暮郁悶地覺得自己肯定是睡眠不足導致眼花，他垂頭喪氣地洗漱完，一出宿舍，看到走廊上的同學們，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這……每個人的臉都變成了飄著五顏六色彈幕的顯示器啊！什么鬼！

我今天睜開眼時的姿勢不對啊！

從那之后，單暮的世界里就充斥著五花八門的彈幕，顏色比調色盤豐富，信息量比天涯、微博還多：彈幕有從左邊飄到右邊的;有從右邊飄到左邊的;有呈對角線飄的;有翻著花樣在臉上亂飛的;有字符組成各種圖案的……掐架的告白的，各種流行語花樣百出，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他的詞匯量不足啦！最可氣的是還有的彈幕滿滿霸占整張臉，害得他想看看對方的五官長啥樣都難。

救命！我臉盲！

后來單暮畢業，開始工作，可能是同事們壓力山大，他能看到的彈幕也越發兇殘怪異。比如眼前這位同事，上班的時候一邊罵老板一邊想象漢尼拔的美餐，這樣真的好嗎？還是蕩漾的綠色咆哮體啊！醒醒啊少年，你看世界都是綠的了！

單暮搖了搖腦袋，努力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來。自從單暮去年被提拔成了組長，他就從殷殷勤勤的小弟變成了任勞任怨的小工頭，工資沒漲，任務加了一倍。還記得領導任命他的時候，雖然滿臉堆笑地鼓勵他：“年輕人好好干，大有前途啊。”可他臉上的彈幕卻是：愛干活的馬兒不吃草，終于逮到強壯的勞動力了……

領導，您這樣口是心非真的不好啊！

如果對著鏡子，單暮肯定能看到自己臉上有無數只羊駝狂奔。

哎？哪里不對……他好像看不到自己的彈幕，真是心塞。

第二章?聲音自帶低音炮的男人

單暮坐到辦公椅上，一頭鉆進工作里，廢寢忘食，要不是有人輕輕拍他的肩膀，他恐怕還要繼續奮斗。

單暮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正要去扶歪掉的眼鏡，卻被一只手搶先將眼鏡摘走了。他鼻梁上一輕，眼前的世界完全蒙上一層模糊濾鏡，頓時抓瞎。

渾蛋！不要欺負他是高度近視！

“眼鏡還我！”單暮狼狽地伸手亂摸，被人一把抓住手腕，然后一個自帶低音炮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組長，該吃午飯了。”

那聲音在單暮心里一震，他耳根一熱，心跳加快，幸虧意志堅定，他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先給我眼鏡。”

那個人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勾得單暮的耳膜一陣癢，小紅暈從耳根蔓延到脖子后面，他本人還不自覺，一本正經的樣子十分可愛。笑聲過后，略涼的眼鏡框回到了他的鼻梁上，世界瞬間清晰了。單暮眨了眨眼，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臉。

那男人叫賀青平，是單暮難得不會臉盲癥發作不認得的人之一。原因有二：第一，他的聲音太有辨識度，哪怕單暮閉著眼都能通過他的聲音認出他是誰;第二，這家伙臉上的彈幕少得可憐，只是偶爾會蹦出幾條充滿嘲諷意味的“無聊”“魚唇”，讓單暮自慚形穢，沒有彈幕的時候，他又一臉高深莫測，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個不太正常的人。

已經習慣“以彈幕取人”的單暮同志，面對賀青平同志，就像眼鏡被摘掉了一樣，睜眼瞎。

單暮對他的感覺很復雜。

作為一個聲控，賀青平的聲音無疑太有誘惑力，而且作為一個從沒暴露過的顏控而言，賀青平的長相又著實符合他的審美。可惜，這家伙又處處跟他不對盤，著實讓單暮又愛又恨。

盡管如此，單暮有意見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因為自打賀青平調到他們組，便成了小組成員心中男神一般的存在。

賀青平能力突出，態度端正，工作積極，為人和藹，更可惡的是他長得帥，公司里的女孩子都喜歡他，男人們都喜歡跟他稱兄道弟。

單暮憤憤不平，長得帥死得快，這個道理不懂嗎？更何況這家伙臉上都沒幾條彈幕，肯定藏著一肚子壞水啊，就像白白的湯圓，剖開一看是黑色的芝麻餡兒。姑娘們，腹黑男不是都像小說里描寫得那么美的！沒聽過一句話嗎，現在長得好看、脾氣又好的男生——比如我，多半都為減少世界人口的偉大事業做了突出貢獻嗎？

單暮惡毒地想。

“樓下開了一家餃子店，聽說餃子挺好吃的，要不要一起吃午餐？。”這天，賀青平忽然靠在單暮的辦公桌前，似乎不經意地提起。

單暮喜歡吃餃子算是個秘密，他從來不會與別人一起吃——這是由于他的一個非常不雅的喜好。別人吃餃子，都是一口一個，唯獨他，都是一個個戳開皮，把餡兒泡在餃子湯里，有滋有味地把湯喝掉。

單暮很有自覺，自己這個習慣在別人看來也許臟兮兮的，所以也就不愿意在人前吃餃子了。

今天賀清平跟他提起來，單暮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賀清平微微揚起眉，道：“怎么，你不是愛吃餃子嗎？”

單暮有些惱怒，嘴硬道：“誰……誰愛吃餃子了！”

賀清平意味深長地彎了彎嘴角：“哦……不喜歡啊。”

“當然不！……喂，你干嗎！光天化日的干嗎！……”單暮還沒過完嘴炮癮，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手腕，硬生生地被拖了出去。

他和賀青平的關系只能算一般，更遑論一起吃午餐這種事情，根本沒有做過。

單暮看著眼前一盤他最喜歡的小茴香水餃，百感交集。賀清平坐在他對面，姿勢優雅，以吃西餐的樣子吃著他面前的水餃。單暮偷偷地看他一眼，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自己存在的痕跡，不禁心里感嘆：這種男性公敵，存在的意義何在！

他對賀清平有敵意，原因之一便是他在公司中被賀青平比下去了;二則是跟公司的一個小八卦有關。

本公司男多女少，經常出現一個美女被全公司男同志追求的奇葩現象，而賀青平打破了這個僵局，他進公司后，公關部有名的大美女便主動出現在賀青平的辦公桌前，主動邀請他吃飯。

賀青平呢，居然拒絕了！

全程圍觀的單暮君看到大美女臉上的彈幕瞬間像爆炸一樣蹦了出來，委屈、不甘、丟人等等詞匯戳破了無數個粉紅泡泡，別提多委屈了。而賀青平卻一臉無所謂地把視線轉移到電腦屏幕上，臉上平靜地飄過一排省略號。

單暮：“……”他偷偷在心里給美女點了一排蠟燭。

這事兒按說跟單暮無關，可就在鬧劇發生后不久，因為工作上的分歧，身為組長的單暮公事公辦，把賀青平的一項設計打回去重做。要知道，這個項目賀青平已經做了很久，重做意味著他一個多月的辛苦全部化為泡影。于是便有人私下猜測單暮是為美女抱不平，故意給賀青平“穿小鞋”。

這個傳言愈演愈烈，傳得煞有其事。他們以為私底下議論，單暮不會知道，誰知他早就看到了他們臉上不會騙人的彈幕，而且還看到過不同版本的傳言。無辜中槍的單暮反思了一下，發現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賀青平，不禁對這個掃把星敬而遠之，盡管他各個方面實在合胃口。

我是個有節操、有原則、根正苗紅的好青年，絕對不會隨便被迷惑！單暮這么想。

第三章?一抹迷人的微笑

午餐在謎一般的沉默中結束。單暮吃得味同嚼蠟，強壓著把一個個圓滾滾、白胖胖的水餃戳破的沖動，對面的賀清平臉上干凈得一個標點符號也沒有，本就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的二位就這樣沉默著，沉默著……賀清平修長的手指放下那雙筷子的時候，單暮明顯聽到自己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這飯吃得……太難了。

兩個人一前一后回公司，出電梯時，賀青平忽然回頭道：“組長，今晚跟其他公司有聯誼，你要不要來？”

看到單暮茫然的臉，賀青平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嗎？”

單暮眨了眨眼，無辜地說：“不知道。”

他最近被工作壓得直不起腰，哪里有這個心思。再說，他對女孩子沒有興趣，去聯誼不是自討苦吃嗎？還不如回家玩玩游戲，刷刷帖子。

“那你去不去？”賀青平有點兒期待地看著他。

“不去了。”單暮搖頭，晃得鼻梁上的眼鏡有點兒歪，賀青平忍住幫他扶眼鏡的沖動，問：“為什么？”

怎么回答？單暮沉默了一會兒，挑了個合適的借口，說：“挺累的，我想回家休息。”

賀青平又道：“聯誼地點在KTV，大家一起去放松，來吧。”

單暮還是拒絕，賀青平眉毛一挑，微微壓低聲音，俯身道：“嗯？據說組長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呢，難道組長討厭我們？或者……”他若有所思，促狹地問，“組長家里有門禁時間嗎？明明都工作了，還是有母老虎在后面管著你呀……”

單暮漲紅了臉，厲聲道：“別亂猜！”

賀青平立刻識相地閉嘴。

單暮深吸一口氣，自暴自棄地說：“我去就是了。”

回答他的是賀青平撫上他頭頂的手掌，還輕輕地揉了一下。單暮驀然一驚，抬頭準備抗議，卻突然發現賀青平臉上出現了一個歡快地蹦來蹦去的桃心，還不停地變換顏色，從如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里蹦到那薄薄的嘴唇上，噙在嘴角，化成一抹迷人的微笑。

他不由得心臟重重一跳，不敢直視對方的臉。

天啊，賀青平含笑的模樣，真好看！

晚上，第一次參加聯誼的單暮有點兒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身旁不時有同事投來好奇的目光，雖然他們沒說，但臉上的彈幕不約而同地飄過了“他居然也會去”的字樣。

單暮腹誹：咋了，難道我沒人權嗎？還不能去聯誼啦？呸！

賀青平收拾好東西，在單暮面前晃了晃車鑰匙：“既然是我邀請組長，那我開車帶你過去吧？”

單暮本想拒絕，但考慮到下班高峰期公交車上可怕的景象，不得不同意了。

兩個人單獨在密閉的空間中相處還是頭一回，等紅燈的間隙，賀青平轉頭，發現單暮緊閉著嘴唇，眼睛低垂，神色很不自然。

“放心啦，大家就是喝喝酒唱唱歌，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想象的哪樣？！

單暮憤憤地扭頭，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想的什么樣。

“聯誼又不是相親，不一定要交往的。”賀青平安慰他，戲謔地說，“雖然會有看對眼，然后深入接觸一下的情況，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很懂分寸。”

他轉頭欲問，忽然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托住后腦，接著便眼前一暗。

瞬間，單暮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朵焰火，爭先恐后在眼前綻放，什么彈幕、文字、表情，接連不斷。

他們湊得太近，太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空氣中仿佛也染上甜蜜的氣息，單暮沒有過這樣觸動靈魂的經歷，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心跳、全部思想全部被賀青平掌控了。

很久后，黑暗消失，單暮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賀青平閉著雙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神情無比動人。

“你……”單暮大腦完全當機，迷蒙的眼前忽然飄過一行大字——“好可愛，好想這樣抱著他！”

喂，這是什么東西！

他一激靈，睜大雙眼看對方的臉。這行彈幕循環往復，固執地，一遍一遍地在賀青平臉上重復出現。

單暮頭暈得不行，接下來便眼前一暗，昏了過去。

“早安。”自帶低音炮的聲音在單暮耳邊就像一把小刷子，刷啊刷啊，弄得他心里癢癢的，“昨晚你一到樓下就睡了過去，我扛你上來的，順便就住在你這兒了！”

單暮渾身哆嗦著慢慢回頭，賀清平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單暮的眼睛聚焦了半天，忽然瞪大。

這是怎么回事兒？賀青平的臉上忽然出現了豐富多彩的彈幕！內容從“好爽”“好可愛”到各種飄來飄去，跳來跳去的小桃心、長翅膀的小天使、五彩斑斕的小氣球，應有盡有。

怎么之前沒有發現他的彈幕……這么嘆為觀止呢？

賀青平喜歡他呆呆的樣子，撐起身體近距離看著他，臉上的彈幕瞬間變成了齊刷刷的正在撒花的顏文字——*★，°*：.☆＼（￣▽￣）/$：*.°★*?。

單暮眨了眨眼，心里一動，那些顏文字又全部消失了。

彈幕居然可以屏蔽了！這又是進化的什么新功能？而且他忽然發現，即便那些彈幕把賀青平的臉遮得嚴嚴實實，他也能清楚地描摹出對方的五官，對方的神情。

難道，這意味著，在彈幕法則下，他是特殊的嗎？單暮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方清澈的眼睛。

“那個……賀青平？”

“嗯？”

“我想跟你說個秘密。”單暮小聲地說，“一個全世界，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

番外：他的世界

單暮已經坐在電腦前兩個小時了。

賀清平手里拿著畫板，百無聊賴地轉著筆。他看著單暮關掉游戲界面，意猶未盡地點開某個彈幕視頻網站，興致勃勃地追起了新番，手指還不停地在鍵盤上飛舞。

“新番”這個詞還是單暮告訴他的，盡管賀清平根本不明白那些東西跟動畫片有什么區別，但是他尊重單暮的喜好，就像單暮跟他分享他的世界一樣。

正發完一條“女神求嫁！”的彈幕，他的雙眼被來自身后的一雙火熱的、有力的大手蒙住，賀清平用他那迷死人的聲音誘惑他：“十點了，看電腦不能超過兩小時，會傷眼睛的。”

單暮會心一笑，連連點頭：“好，馬上就完了。”

賀清平才不會聽他說的這種鬼話，干脆利索地一把把他抱到一邊的沙發上，蹲在他面前，獻寶一樣地把奮斗一晚上的東西給他看。

“哎？這是什么？”單暮好奇地用手指摩挲著紙張上簡潔流暢的線條。

賀清平是學設計的高才生，能讓他這樣費盡心思設計的東西，肯定有什么門道吧。單暮偷偷地想。

賀清平一看他茫然的神情，就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不禁微笑，低聲道：“你不覺得我們的書房還缺一個展示柜嗎？”

“啊？展示柜？”單暮還是沒抓住重點。

賀清平拉著他的手，兩人一起走進客房，里面除了簡單的家具，居然擺滿了各種手辦，都是單暮多年來苦心收集的寶貝。搬家后，他把他的寶貝們都一起搬了過來，只是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安置，只好放在客房里。

“書房里放一個展示柜，把它們都放上去，免得你隔幾天就來清理灰塵，太累了。”

“可……可書房不是你讀書畫畫的地方嗎？放這些進去不太好吧。”單暮結結巴巴地說。

賀清平心里一軟，攬住他的肩膀低聲道：“你告訴了我你的世界，我也想與你分享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