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德才
聽人說,在高高天平山上,有一個叫團坪的地方,像世外桃源一樣給人以無限的遐想。我沿著一條少有人走過的茅草路去那里。當我走進一大片幽暗幽暗的樹林,樹上的一只大鳥發出“噗噗噗”的令人驚駭的聲音。我開始猜想:“它是否見到陌生人,不準過,因為前面的風景獨好!”
我走過這片林子,來到山坳上。突然亮出巴掌大一個口。它就是我要去欣賞的桑植縣天平山的團坪。見上這景,我馬上收住腳步。老遠望去,天空如美麗的少女隔著一層面紗。星兒稀稀疏疏地綴在天空,給人以慰藉、給人以溫情屬于鄉村的月亮總舍不得離去。淡淡的霧,像條龍似的環繞大山。霧天一色,神秘又誘人。?
我的眼前出現一排排的木籬。它們密密麻麻地排栽在土地上,圈成一個橢圓。園子里,有厚樸樹,葉片翠綠,懸掛在枝頭上的有黃瓜、豆角,還有那些快成熟的從綠中轉黃的水果。爬在籬笆墻上的花藤,有驚無險。花兒,爭奇斗艷;果實,競相搖曳。那一派豐收的景象,誰看了都會眼饞。
經過一段木籬笆路,“小橋、流水、人家”,完全映入我的眼簾。這是誰用紫樹鋪成的小橋?這紫樹,不知躺上這里多年,但,它勝過有的生長在山里的樹,樸實、輕盈的新葉和嫩枝仍舊絢爛地冒出來,散發清香,呈現淡綠,仿佛在它們心中還燃燒著滿腔激情。橋下,是蔚藍蔚藍的溪水。山倒影水里,如夢如幻。無水則失去山的秀美,無山則失去水的嫵媚。我摘下一片綠葉,放在溪水上,這樹葉什么話也沒說,給我頻頻點頭之后,孤獨地流向遠方。與它們相比,我并不覺得更寂寞。這時,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奶奶光著腳板來到溪邊打水。我問她:“你家沒自來水嗎?”她說:“這就是自來水,可以喝!”我喝上一口,真的好脆!好甜!!好爽!!!老奶奶見我一笑,忍不住也笑了:“不騙你吧?”她接著說:“走,到我家去吃早飯!”在幫她提水的行走中,我發現他家的墻壁上用石灰寫有“歡迎回家過年!”醒目的大字,字寫得很漂亮。與她談話中,得知她的老伴去年去世,兒女全走出大山,一個寬敞的屋子里就住她一人。“為什么不住兒女家?”我問她。她告訴我,兒女們要她去城里住。她不肯。說在城里吵鬧得很,米要買,菜要買,水要買,貴又貴,進屋還要脫鞋,她不習慣。她的話,讓我想起荷爾德林的詩:“人充滿勞績,但還詩意地安居于這塊大地之上......”她一會兒跳進園子,一會兒跑到溪邊。炊煙出,畫面出。吃著她做的飯菜,如回到自己的老家。
吃過飯,我跳過一條小溪,走進另一戶人家。這一家,雷姓。這地方,也就住著這兩戶人家。這家的屋子是瓦屋加茅棚組合而成。這屋子里,就住兩位老人,兒女都在外地。老爺爺見我來,連忙跑去園子里摘回水果給我吃。他家門前屋后擺滿蜜桶,飛來飛去的蜜蜂忙得不亦樂乎。我邊吃水果,他邊告訴我,說蜜蜂很和善,只要它們沒有意識到你危害它們,是不會主動出擊的。這個老人,我很喜歡,他總是那么安靜、自由而又幸福。他是我見過的最真誠最直爽最幽默的人。他的眼睛里總是流溢著滿足。我喜歡在他的菜園里漫步,聆聽他的故事,也讓自己變得簡單、淳樸。他家的電視桌上,放有梭羅的《瓦爾登湖》,這書的邊角已磨成弧形。恬靜、悠閑和深刻的圖畫,掛在他家的客廳;客廳里,還掛有一把陳舊的二胡和一支長長的、栗紅色的竹笛。
太陽從一團霧氣中升起。一會兒,圓潤、紅亮、飽滿的光柱點亮了團坪,點亮了團坪的山峰,點亮了團坪的樹木,也點亮了我們的笑臉。這時,山里的女人背個小包,手提鐮刀,穿著褲殘留著泥土斑點的褲子,去給山那邊的科研林刷紅漆標志。她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木籬笆邊的小路上。
我離開團坪的時候,風是香的,雞蛋是香的,臘肉是香的,陽光是香的。這些香一直粘著我,送我很遠很遠。好一種干凈的香啊!